他会真心对公主好,公主也会回报他等同的温柔。他相信,师父帮自己选定的公主,不会是个不知好歹、蛮横任性的姑娘。
成亲后,他会在公主府附近买下一处小些的府邸,给家中长辈居住。若是公主与长辈相处和睦,便常常串门;若是不很融洽,便减少两方见面的机会。
他想要一子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可以的话,还想再多要一个孩子,常家子嗣不丰,孩子多些,热闹……
午间,吃着简单的饭菜,幻想着富贵和美的未来,忽见孙连神色慌张地进门,拿出了一封信。
信书:父母爷爷身故,速归。
仅仅八个字,不亚于晴天霹雳,瞬间将他从云端击落。甚至来不及跟师父告别,他匆忙踏上了归途。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一家三口全都丢了性命?
天灾?人祸?
会不会是骗局?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到底如何,信里没写,没人能给他解释。
路上全靠干粮野果充饥,除了方便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别说他了,马都差点废在路上。眼看着马坚持不住了,他只好停下来休息了一晚。
赶路时没有察觉,下了马他才意识到大腿内侧的皮被磨破了,血肉粘连着布料,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在客栈换洗一番,简单上了药,补足干粮,换了匹马……一觉睡醒,他又心急如焚地出发了。
正因如此,寻常十天的路程,他仅用五天就跑完了。然而到家的时候,三位老人早已入土。
他一身缟素跪在墓碑前,只觉得浑身血液寒凉似冰,仿佛不再流淌。他没办法再侥幸地希望一切是个骗局,三座新坟堆在跟前,他不禁诘问:为什么会这样?
只因为一个蠢货的离家出走,生生填进去三条人命?!
这实在太过离谱!
赶路的疲累、血亲断绝的悲痛、得知缘由的愤恨交织在一起,使得他猛然间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醒来时,直面的是废除婚约、永不录用的打击。除此之外,鄙夷的眼神、嘲讽的议论也蜂拥而至。
天呐,被下旨申斥,奇闻一件!
那到底得多卑鄙无耻狼心狗肺才能被圣旨追着骂啊?
没想到那小子表面上人模人样,事实上竟然是这种人。
书都读到够肚子里去了……
以前这些人对他都是各种赞扬讨好,现在却是无休止的谩骂诅咒。
这样的结果,他不该恨吗?
他如何不恨?
易地而处,谁能不恨?
你吗?
犹如地狱深处响起的质问,一声声凄厉地传出。
艺书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莫大的仇怨仍旧萦绕心间,久久不肯散去。
下床喝了碗水,他不禁感叹:“你们轮回司可真敢玩,这种亲身经历式的投放记忆,整得我都快替常以束觉得不公了。”
即便看到过刘秋雨被辱骂责打的影像,他也难免认为,常以束的迁怒行为,基本在情理之中。
毁约、隐瞒、不想娶刘秋雨,就真的有那么罪无可恕吗?
十年寒窗苦读付诸东流,三位血亲全部枉死,关于未来的期许畅想顷刻间被摧残得支离破碎,谁能不恨呢?
感叹完,艺书吹了灯爬回床上,还早还早,继续睡觉。
起床后,艺书有些心神不宁,立于桌案前,欲要静心练字,却久久不能下笔。
啪嗒!
伴随着轻响,一滴浓墨自高悬的笔尖挣脱而下,砸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
恍若被惊醒了,繁杂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手中的狼毫不知接收了什么命令,私自落笔。以重墨起势,如利剑般下划,竖竖点横,笔走龙蛇,止于尖锥似的一点。
收笔,端详,是个“恨”字。
恨得凶相毕露,恨得,浑身荆棘。
字成,那些不能释怀的情感,好似尽数被封印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