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书知道自己在周皇这里没什么信誉可言,废话不多说,摊开纸就开始默写。
右手默写名单,左手默写账册和来往信件。名单默完了,就专注地干左手的活,这是个大工程。
右手的字个人风格太强,所以常以束在寨子里的时候都是左手写字。要复刻账册信件,不小心带上个人风格也不成,也要用左手。
是的,复刻。
账册、信件被艺书照搬到纸上的时候,就已经与原件一般无二了。
周皇拿起被放置在一旁的名单观看,张绪、张寻光、张遥,古生、古辰,梁金富、梁金宝、梁金寀……
看完,周皇对柳御史微微点头:名单基本没有问题。
柳御史把手里的信件递过去,信是梁老四写给七水寨大当家的,认不出来是谁的笔迹,左中边线的位置,有一颗突兀的墨点。
拿起另一份信件,是另一种笔迹,信纸右下角,有被小指涂抹的痕迹。
再看艺书正在默写的账册,又是完全不同的笔迹……那些奇怪的墨点,应该是为了防止信件被誊抄篡改,设置的暗号。
嘶——
连周皇都不免惊讶:他竟真能达到复刻的水平!
至于胡编乱造,他没这个胆子。
复刻完一整本账册,艺书停笔,揉着手腕道:“我没有遗漏任何细节,笔迹也不可能出差错,直接做旧就能拿去当证据。原件已经被我烧了,这些做旧完拿出去,就是原件。”
周皇喜出望外,击掌赞叹道:“很好,师侄大才!都是自家人,朕也就不跟你们绕弯子了,今天起你俩就留宿宫中,什么时间把账目都整理出来了,什么时间回府。”
说完,不等他俩有反应,周皇大手一挥召来曹德胜:“传膳!叫御厨挑师弟、师侄爱吃的做。”
柳御史的口味早已了解,曹德胜笑眯眯地过来请示艺书:“常编修偏爱哪个菜系?”
“我不挑嘴。”艺书心情复杂,对这情况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有用处没用处,在陛下这的待遇差别可太大了。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没得挑拣。
晚膳后,仿佛浑身细胞都变成了液态的,艺书特想表演个葛优瘫。实在是饭菜太美味,一不小心吃得有点撑,坐着好辛苦。但陛下还在旁边等着,像是打算让自己加个夜班,奋战到天亮。
好在,师伯周扒皮,师父是亲的。
柳御史一看弟子的状态就晓得,这是又犯懒了。“陛下,要不明日再继续?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想歇就歇,没人催你干活。”周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又不瞎。
他之所以没走,是想着派出去那么多暗子,没一个能带回有用的证据的。这师侄一下子给出这么些东西,想必当初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师侄如今也不过十八,被抓进盐帮的时候,岂不是更加年幼?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那他这做师伯的,咋说不得多留一会儿,跟师侄唠唠嗑表扬表扬?再不济,也得塑造一下自己礼贤下士的好形象。
柳御史阴阳怪气的:“您是陛下,您不开口,谁敢擅自歇息?”
“嘿,你够了啊,不就是不让你回家吗?少跟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吃好喝的住着,这么些人伺候着,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柳御史无病S吟道:“臣可没精神了,哪哪都不得劲儿,恐怕得歇几日朝才行。”
“准了。”周皇很是纵容的样子,说完又交待艺书,“翰林院那边会给你告病假,就说你们师徒俩互相过了病气,回头别说漏嘴了。”
之后又问了一些在盐帮里的事情,艺书斟酌着捡能说的回了,着重强调自己能逃出来,全靠老疤的帮衬。把功劳都推给老疤,反正啥事儿都是老疤干的,自己就是占了记性好的便宜,得了老疤的重用,被老疤冒着生命危险送出来的。
说来说去意思就是,真正的大功臣还在泥潭里陷着呢,等证据理好了,您得尽快把人全须全尾地救回来呀。
“用不着搁这明示来暗示去,朕知道了,不会忘了你那恩人的。”周皇哭笑不得,这师侄倒是个心思纯善的。
不过,对清风很熟悉的大胡子,除了赵家人,还能有谁?没听说赵家谁多年不在京城,不可能是赵家的。
熟知的人里,多年查无音讯的,也就那一个,但那家伙比朕都好享受,他能变成言语粗鄙不修边幅的模样?
算了算了,先不追究那人的身份,早晚会知道的。
翌日,周皇专门在御书房辟出来一块地方,供艺书使用。御书房几丈之内,未经允许严禁任何人靠近。
艺书每日不需要做别的,只埋头默写。写累了就歇歇手,他背,师父写,他歇够了就继续自己上手。到第四天,基本就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了,可由内侍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