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府出来,乱七八糟的想了一路,艺书到家的时候,常母正坐在房檐下发呆,刘小秋拿着根树枝搁旁边写写画画,常父和孙连在争抢扫地的活计,常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漫无目的地东看看西看看……
发现他回来了,所有人齐刷刷地行注目礼,艺书了然:这是无聊了。
在村子里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闲了串个门,隔着篱笆侃个大山,或者去地里看看庄稼,再或者结伴去镇上赶个集,忙忙碌碌一天又一天就过去了。
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大概也怕不小心给他惹了乱子,全家人窝在这四合院里,恐怕都没出去逛过,以致连家务活都成了抢手的。
艺书霎时间心酸得不行,打起精神道:“咱家还有个铺子呢,一起去看看吧?”
“好!”大家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常老爷子今年六十出头了,身体不算太差,但毕竟这么大年纪了,拄着拐杖也走不了太远的路。艺书想带家人四处走走看看,便给租了个步辇。
头一回坐这玩意儿,常老爷子新奇的很,还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太高调了。
轿夫天天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很是健谈,一口一个老太爷地称呼他,说他有福气,赞他子孙孝顺……呜呜啦啦一顿吹捧,直吹得他晕晕乎乎的,啥不好意思都没了。得知他们刚迁居京城不久,对这儿不熟悉,轿夫热情地帮忙介绍城内布局。
城中心就不用多说了,金碧辉煌的一看就知道是皇宫;围绕着皇宫建的,多是王公贵族和朝中重臣的府邸;稍微往外些,住的就杂了,有小官、有商户、有普通人家;再往外些,就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商铺集市了。
陛下赏赐的铺子在东市,是以一家人先往东去。
路两边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常母和刘小秋紧紧拉着对方的手,揣着艺书刚给的零钱,时不时停留在路边摊上看一看,买些小东西。
她们买的少,常父和艺书做为拎包的没派上用场,便随意看看文玩之类的东西。
一家人不紧不慢的,好半天才到自家铺子外,轿夫辛苦了一路也没什么不耐烦,艺书按照谈好的价格多给了一倍,轿夫喜出望外地走了。
拿钥匙打开门,进去一看,这铺子面积还不小,有上下两层,柱子、楼梯、窗棱漆色鲜亮,整个铺子看上去很新,稍微把格局划分一下就能开门做生意了。
常老爷子转悠完了一楼,兴致勃勃地往二楼走:“这铺子真大,值老多钱了吧?真好,扶手都这么滑溜。二楼也宽敞,好几间屋呢,还有后院。这么大的铺子咱做啥生意啊?”
这周围艺书看了,多是些茶楼、棋社、字画铺子的,开个书局应该不会太违和。
“也不一定要自己做生意,不然省心些租出去?”常父对比自家磨豆腐的时候,那都担心赔本,这回整这么大一间商铺,真做起生意来,得多少钱往里投啊?全部家底都投进去,怕不是要愁白了头。
“租出去也不错。”艺书仔细想了想,自家这几口人,谁都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他勉强勉强倒是能行,但他主业在翰林院,懒得分心做生意。
常父得到了儿子的支持,多说了两句:“铺子要是租出去了,坐着不动就有钱收,省心省力又没啥风险,我想着比做啥生意都好。”
艺书再次表示赞同:“爹这提议确实不错,爷爷,娘,小秋,你们觉得呢?”
“行。”
“可以。”
艺书望向没吭声的刘小秋。刘小秋意识到他在等自己的回应,连忙点头。
怎么活得跟角落里的小老鼠似的?艺书非得把她的性格掰正不可,教训道:“不要总是摇头点头,别人同你说话,你应该好好的回答出声。问而不答,是很失礼的表现。重来一次,爹说这铺子租出去收租金比较好,小秋以为如何?”
刘小秋攥着常母的衣角,指尖微微发白,许久,她低着头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地回:“我赞同。”
“好,全票赞同,那就租出去。”艺书走到她跟前,“方才买的发带呢?”
刘小秋更挨近了常母一些,从厚厚的刘海间隙中偷瞄他,过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了粉黄两根发带。
艺书不接。
刘小秋再次开口:“在这里。”
艺书这才拿过她手中的发带,掀起她的刘海,在她惊慌的眼神中将刘海中分,添上发带编成两根小辫子,又往后一拉分别固定在两侧的髻上。光洁的额头显露出来,没有后来被常以束拿碗砸的疤,看上去眉眼清秀脸形流畅,这也是个小家碧玉嘛。
头发不知道被捣鼓成了啥样,刘小秋也不敢反抗,他一松手,她立即将半个身子都躲到了常母身后。
艺书态度强硬:“以后别再留这种刘海,露出额头来,大大方方的,知道吗?”
“知道了。”刘小秋弱弱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