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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独自跌坐在尸山血海中。
目之所及,皆是残肢碎尸。
林宝婺的头颅被一刀斩断,滚落到她脚下。那张总是傲慢骄矜的面庞沾了血污,美丽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大睁着,心有不甘,目眦欲裂。
白飞鸿沉默着。忽然伸出手去,合上了她的眼睛。
林宝婺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弟子,所以在昆仑墟遭袭之时,师长们派她来镇守这个避难之所。然而,即使是得了琅嬛、昆仑两派真传的林宝婺,也没能在来人手中走过十五个回合。
白飞鸿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高处那个男人的视线。
殷风烈。
昆仑墟掌门的亲传弟子,昆仑墟人人仰慕的小师叔。
白飞鸿年少时,殷风烈带着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出门斩妖除魔,却意外遇到魔尊雪盈川,为了给他们争取一线生机,他选择自爆灵府,拖住雪盈川,让他们一行二十余人得以逃离。
没有修士自爆灵府之后还能活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殷风烈已经死了。
他是她的英雄……也是她第一次爱过的人。
谁能想到,十余年后,殷风烈活着回来了——以妖皇的身份。带着数万妖兵妖将,灭了他们的宗门。
昆仑墟给低阶弟子准备的避难所,原本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如果不是有一个知道密道开启方式的人,进了这里的话。
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妖皇的对手。
他杀光了在场所有人,唯独留下了她的性命。
满地的残肢碎尸,白飞鸿在血海之中仰着头,看着那张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脸。
而他冷冷的俯视着她,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她。
她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会一言不发,抽刀离去,就像她只是他衣摆上偶然沾到的、甚至不值当他伸手去掸一掸的尘土。
白飞鸿握紧了手中的剑。
下一秒,利刃出鞘,她猛地冲了上去!
她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
“站住!殷风烈!”
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剑拦下他,她一定要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你不杀我。
剑光如雪,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一剑中,无数的质问与呼喊以凄厉惨绝的声势,笔直地向着血海尽头的那道背影刺去。
而殷风烈回过头来,却已是少年的形貌。
“你要杀我吗,飞鸿?”
他问。
白飞鸿正在湖边喂鱼,听到这句话,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去。
在她身后,来人停了停,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两分烦躁。
“再过几天,大哥就会成为整个空桑的主人,他的婚事会受到天下瞩目,你认为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你?又会怎么说他?”
还能怎么说呢?
白飞鸿笑了笑,将一把鱼食攥在手心里,好玩似的捏来捏去。
无非是她挟恩图报,区区一个妓.女的女儿,仗着自己救过陆家少主的命,硬逼着他娶她。
或者是陆迟明真是不走运,修真界的剑道第一人,天生剑骨,惊才绝艳,居然被一个狐狸精给缠上了,为了与天下第一大宗联姻,不得不迎娶这个坏了根骨、于修行之道上难有长进的废物。
这些话在她与陆迟明刚定下婚约时,听也听腻了。
“先前我父母能接受大哥和你的婚约,是因为昆仑墟还在——你虽然不是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到底还是不周真人的女儿。但是现在昆仑墟已经……”
大约是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话过于残忍,少年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即使他们现在碍于婚约同意你嫁进来,今后也难免有怨言。到了那一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倒不如你主动退了这门婚事,我父母念及旧情,以后也会对你多加照拂。”
“说得这样委婉,真不像你的性子。”
白飞鸿终于回过头去,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云梦泽,你哥哥知道你来与我说这些吗?”
云梦泽抿住唇,像是要避开她的目光一样侧过脸去。乌发稍稍掩去他的面庞,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微微绷紧的下颌。
他们家的人都生得很好,这对兄弟的丰姿容色更是格外出众,就算是说了这样可恨的话,也让人难以对他生出愤恨来。
乌发朱唇,雪肤花貌。
白飞鸿晃了一下神,想,他倒是生得比许多女子更昳丽。
“其实你只是想告诉我,昆仑墟已为妖族所灭,两派间的盟约自然也作不得数。如今娶我不仅无法为空桑带来任何好处,还会使你们也成为妖界的仇敌……更何况,我出身卑贱,道途无望,原本就配不上你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