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这里避雨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袖往背后藏了藏,“我出来采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大的雨。”
他记得这名少女。
她叫白飞鸿。是闻人歌的义女,闻人歌带她回昆仑的那一天,特意求到他面前来,让希夷为她批一次命。
而那一次,他就已经看到了眼前这名少女一生的命途。
不过四个字风雨如晦。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在这样的疾风骤雨之中,与这样的少女相遇,仿佛是某种宿命的隐喻。
这些年来,他的药都是由这个女孩子送到太华之山,小孩子心性不定,素来贪玩,她却从未有过一次延误。若不是幼年时被魔修毁了经脉,单就这份心性,她在修道一途上也当大有所为。
想到这里,即使是希夷,也没法对她冷言相待。
他也只是微微冲她颔首,以示自己听到了。
白飞鸿给他送了许多次药,也很清楚他的习惯,也不以为意,只又向他看了一看,便不由得皱起眉来。
“你也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像闻人歌,朝夕相处的义父义女之间难免的潜移默化,“雨都淋到衣摆了,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淋一场雨,回去肯定会烧起来。到时候先生又要训你。”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抖落伞面上的雨珠,将那把油纸伞撑开来,挡在他的膝前,为他挡去亭子附近溅起的雨花。
“……”
他其实并不在意,但她做得太过利落,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放好了油纸伞,站到亭子的另一边去了。
少女似乎很急着下山,一手扶着自己的背篓,一手扶着亭柱,不住探头去看亭外的雨势天色。
“都说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忍不住小声埋怨起来,“怎么这雨都不停呢?”
“不会停的。”那时他为什么会开口,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你在亭子里多留一阵子。等到雨停了再走。”
至少,他还在亭子里的时候,暴雨不会扫到亭子里来。
“我也想啊。”她有些无奈地往背篓里看了一眼,“但是先生还在等这味药,我得快些给他送去才行。”
听到大雨短时间内不会停,她反倒定下心来。又一次算了算时辰,到底等不及,眼见得雨势并没有要小下来的意思,便将心一横,抓紧背篓,匆匆冲进大雨之中。
他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急着离开。
妻子的死,已成了闻人歌的心魔,这些年来,他为心魔所累,修为大减,身体也渐渐病弱起来。青石花是治病的良药,只在这些日子,开在不周山的山崖之上。
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青石花的药效却只在花开之后的一时辰之内。
无论暴雨有多急,她都必须离开这避雨的山亭。
“我要走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呆太久,山上还是太冷了。”她回过头来,胡乱冲希夷摆了摆手,“回头见!”
“把伞带走。”希夷开了口,“我不需要。”
“留给你了!”她急匆匆地冲下亭子,撞进了瓢泼大雨之中,“你比我更不能淋雨!”
希夷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道纤细的人影,只一瞬间便被暴雨吞没了。
山路湿滑,雨疾风骤。
她匆匆行走在泥泞的青石小径上,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而他始终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走入风雨如晦的命运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一如既往,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做。
他曾经想要让她留在这方远离喧嚣与风雨的亭子里,但是,她拒绝了。
对那少女来说,她还有许多许多要做的事。要为义父送药,同伴和朋友在等着她,她所倾慕的少年也在山下……所以,即使前方风雨如晦,她也还是闯入了雨幕之中。
她没有留下来。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他他也只是看着。
一直一直,都那样看着。
所以时至今日他依然被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师父的心魔是什么。
师父的心魔就是这个。
他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心魔是一种双重隐喻。
既是一段真实的记忆,也是前世白飞鸿与希夷的相处模式。
他看着她闯入雨中,他看着她步入风雨如晦的命运之中。
他那时没有阻止她,他在那一世什么也没有做。
希夷的心魔就是这个他什么也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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