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就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在白飞鸿三人用罢酒菜,正望着窗外渐渐小下去的雨势时,花家来迎接他们的马车也到了。
驾车的两匹骏马,俱是骨肉丰骏,鬃毛油亮,通体玄黑,四蹄踏雪。而由这骏马所驾的车架,竟十分奢靡的用了整块的香木做雕饰,又装点着螺钿的宝饰与华彩的璎珞,正是宝马雕车,暗香袭人。足见花家的豪奢。
“少爷,家中已备好汤浴与酒菜,房间也收拾好了,只等几位贵客上门了。”
一管家打扮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诸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他的声音嘶哑难闻,饶是修真者耳聪目明,要听清他的话也颇为吃力。待他抬起头来时,一旁送他们出酒楼的小二更是忍不住“啊”了一声。
那男子的五官就像是被烧融了又重新捏在一处,面上纠结着大片大片的烧伤,将五官也扯偏了位置。板结的伤疤红红白白,有的地方还变成了老树皮一样的棕褐色,从面上一直蔓延到衣领之中,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伤处。
也正因为如,白飞鸿也看不出人的年纪。
花非花却已经走上前去,抬手扶起了那男子。
“说了多少次,你身体不好,不必亲自来迎我。”他抱怨了一句,“有什么事让底下人来做就是了,做什么非要自己跑这一趟?”
那人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来,依稀可见些许温和的遗迹。
“少爷对我恩重如山,您的事,我总是不放心旁人去做的。”他又看向白飞鸿,拱手道,“这一位想必就是白飞鸿白仙子了,少爷来信中时常提起你,他为人任性,在昆仑的时候,还劳您多担待了。”
白飞鸿道了一句“没有的事”,却不由得转向花非花,投以询问的视线。
“这位是我家的管家,是花家的老人了。多年前家中大火,他为了救人,没能及时从火场里逃出,落下了这一身的伤病。”花非花叹了口气,又看向白飞鸿,“所以现在我都不让他做太重的活儿,可他就是不听劝,总要勉强自己。”
“两位叫我花大便好。”大管家笑着,却也不否认花非花的说法,他的目光转向云梦泽,眼神微微一凝,“这一位……想必就是空桑的二公子,云梦泽云公子了吧。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只是陋舍寒酸,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品味。”
“无妨。”云梦泽只简短地应了一句,他看着花大管家,微微蹙起眉来,“你……”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你们是准备在这聊到太阳下山吗?”花非花十分无语地打断了几人,率先跳上了马车,“赶了几天的路,累死我了。我不管你们还有多少话要聊,总之我要先回家睡觉喽。”
花大管家一怔,连忙侧身摆好杌子,说了一句“是我疏忽了”,便躬身对白飞鸿与云梦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白飞鸿踩着杌子上了马车,忍不住对花非花摇了摇头。
“我也说了,这一趟来岭南道是为了采药不是为了游玩,肯定非常辛苦,劝你不要同我来,你怎么都不肯听。”
马车内空间极大,花非花原本已经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了软塌上,闻言顿时翻身一猛子坐了起来,冲白飞鸿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他提高了声音,“你都要来我家的地盘了,我还能让你一个人来?我是那种人吗?区区路途辛苦而已!完全无法阻挡我们火热的友谊!”
“师姐怎么会一个人来?”云梦泽恰好也上了车,反唇相讥,“我自然会同师姐一起出行,不劳你操心。”
“防的就是你小子好不好……”花非花小声嘀咕了一句。
白飞鸿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花非花理了理衣襟,看着云梦泽,似笑非笑道,“我是说,看在我们同门的情谊上,不只是为了阿白你,就算只为了好好招待云师弟,我也定是要亲自来这一趟,好好做一回东道主才是。”
“是吗?”云梦泽看着他,冷冷一笑,“在自己的地盘迷路迷到深山老林里,害得我们比预计多花了半个月才找到地方的东道主?”
“反正阿白又不介意。”花非花哼笑一声,看向白飞鸿,“对吧,阿白?”
“……”
白飞鸿总觉得这番对话里有股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又直觉时要是搭话会有引火烧身之嫌,于是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入口的茶水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清甜,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里面加了……”她细细品味了一下口中的甘香,“是荔枝吗?”
“是。”花大管家应道,“是岭南道这里的特色,用荔枝泡水浸出来的果茶。不知道合不合白仙子的口味。”
“我觉得很不错。”白飞鸿笑笑,“花大先生做事当真妥帖。”
“不敢当。”花大管家很是识趣地配合她转移了话题,“云公子也要来一盏吗?若是要别的茶,车上也是备着的。”
“来一壶明前龙井。”
云梦泽在白飞鸿身边坐下,又掀起幕帘,看向窗外的景色。
“这几条街都是花家的产业。”花大管家笑道,“当然,空桑家大业大,自然也不敢在云公子面前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