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九十九章(1 / 2)

第九十九章

猫妖复仇一事既然了了,白飞鸿与云梦泽第二日便离开了花家。

他们原本就只是来岭南道寻灵草,寻到了药,自然要走。要说起来,他们本打算只在花家歇息一日,多耽误这两天,已是为花家旧事所累。

花非花也没有挽留二人的意思,他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靠在门框上,懒懒地看着他们。

“我还要留下来处理些家事,这次就不同你们一起走了。”他冲白飞鸿眨了一下眼睛,“我师父要是问起来,记得替我打个掩护。”

“云真人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白飞鸿失笑。云梦泽站在一边,替自己姨母说了一句公道话。

“她恐怕都没有发觉你曾经出去过。”他淡淡道。

白飞鸿一怔,想起云间月的性子,一时居然只能保持了礼节性的沉默。

“说的也是。”花非花笑笑,“是我说了蠢话,那换一句好了帮我向林宝婺问声好。”

白飞鸿此行是为了寻找能让希夷苏醒的方法。昆仑墟的典籍古书她都已看过了,但能用在希夷身上的方子实在太少,她也只能一边游历一边搜寻。

而这一次,她要前往天下诗书荟萃的圣地琅嬛书阁。

林宝婺前些时候从东海回到了琅嬛书阁,如果他们现在去书阁的话,应当正好能碰上。

不过……

“这话我可不能替你带。”白飞鸿回想起花非花和林宝婺的关系,目光不由得偏移了一下,“我怕她把我一起打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花非花没事干就要去找一找林宝婺的茬,就跟乌鸦没事干就要叨一下其他动物的尾巴一样嘴欠。林宝婺本来脾气就不算好,这些年更是嘴毒得变本加厉,一来二去就和花非花杠上了,二人如今简直水火不容,一见面就要先掐两个来回。

替花非花给林宝婺带话,白飞鸿总觉得这句话会直接把自己带走。

“她才不会把你打出去。”花非花喃喃,“她最多找个茬把云梦泽打出去。”

云梦泽:“……”

白飞鸿听了,但没有完全听懂:“什么?”

“没什么。”花非花袖着一只手,歪靠在门框上,伸出另一只手赶客似的冲他们挥了挥,“行了,快走快走,再拖下去又要晚了,我可不会留你们吃午饭。”

主人都这样说了,白飞鸿也只好把疑问抛到脑后,带着云梦泽离开了花家。

临行前,她将一张药方交给了花大管家。

“这是给连姨的药。能清心静神,也能洗掉她某一段时间的记忆。你要是想,可以用这副药洗掉她发疯那天的记忆。”她看着花大管家,道,“需要的药草我已经抓齐了,在花非花那里。”

“多谢。”花大管家抬起手来,接过药方。

白飞鸿最后看了一眼花家大宅。

这件事到了最后,依然有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花家老爷一个正儿八经的修士,又是怎么被一场火给烧死的。

既然当年猫妖受重伤逃了出去,这么多年之后才又回来复仇疯女人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念着那一句“猫妖回来复仇了”?

而白飞鸿始终记得很清楚这世上并没有善于驭火的猫妖。

如果当年花老爷不是死在猫妖的手里,又是死在谁的手里?

她的目光落在花非花身上,青年依然带着那种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眼神,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人活着就得干些什么,说起来也很好笑,真的去干的时候,就发现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多了。

花非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喝酒了?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无论是猫妖、花夫人、还是花老爷都已经死了。

这个故事,终究是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她来得太迟,这出大戏早已落幕,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白飞鸿最终只是对花非花说了一句“早些回昆仑”,便离开了那里。

在路上,云梦泽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

“你不问吗?”他问。

“如果他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用。”

白飞鸿笑笑,望向高远的天空。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无论她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解释了一件我一直很困惑的事。”

云梦泽淡淡道。

“什么?”白飞鸿问。

“为什么我偶尔会在花非花身上感到一缕妖气。”他回头看了花家大宅一眼,“既然他有猫妖的血统,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在白飞鸿与人聊起花非花的时候,花非花也正在和人聊着她。

“还是这么烂好心……”

花非花从花大管家那儿拿过那张药方,看了一眼,露出些许怀念似的笑,又将那张纸叠起来,放回花大管家手中。

“她的药方可是好东西,你还是收好了。”

他说罢,便径自朝里走去。

花家大宅的门扉在他身后重重关上,花大管家捏着那张药方,怔忪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佝偻着脊背,无言地跟了上去。

每走一步,花非花的骨骼都发出细微的格格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渐渐在他体内苏醒过来一样。

又像是……原本被压缩起来的骨骼,终于得到了舒展的机会。

随着每一步的迈进,青年的肩膀变得更加方阔,走路时的身姿也发生了变化,和平日懒洋洋的姿势不同,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如青松一般挺拔。面部的骨头也在颤动,发出如同欢笑一般的脆响。

他走进了花家大宅的深处,沉入这深深的、深深的黑暗之中。

在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之后,青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松快多了。”

他回过头来时,已然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和“花非花”妖艳得几乎有几分妩媚的面容不同,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轮廓深邃,线条锋利。他虽然还在笑着,但那笑已经不会让人感到漫不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