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脸色微微有点变,他率领的乃是闯营的骑兵主力,三堵墙乃是这支骑兵为人所知的名称,意为前者后退,后者斩之,前赴后继,死不回头,就像是墙一样的撞向对手,所以叫三堵墙。
三堵墙每个士兵都是李自成重金眷养起来的,一人三马,披坚执锐,还配两个辅兵,是闯营精锐中精锐,也是闯营在战场上的决定性力量,所以每见到一个三堵墙骑兵落马,李过心中都会发痛,因为他知道这些受损的力量,绝不是短时间之内就可以弥补的。
鸟铳的射击声中,三堵墙骑兵绕到了官军的侧面,于二百步稍一整队,在李过的带领下,向官军猛冲而去。
其时天色已亮,李过清楚的看到,官军那一面三角形的军旗,竟然就飘扬在直阵的侧部。军旗之下,有一名将领正手持长刀,挺身而立。嗯,没错,他应该就是官军的把总了,看着很英武,只可惜有勇无谋,露出侧部的弱点也就罢了,自己居然还亲自站在侧部,这不是等着被屠杀吗?
李过兴奋了起来,挥舞长刀:“杀!”
马蹄踏地,发出排山倒海的隆隆声,三堵墙骑兵嘶声呐喊,风一样的冲向官军的军旗。
但就在这忽然间,官军的阵型忽然又变了。因为只有五百人,平常又严格操练,所以阵型转换速度相当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二百步时,官军还是直阵,到一百步的时候,官军的阵型已经有了大变化,从南北的直阵,变成了东西的方阵。
李过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但战马奔驰,骑兵速度已经冲起来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改变命令的可能了。
等到了五十步,官军又变成了直阵,不过是从南北直变成东西直。
五百士兵排成六列,整齐肃立,因为变阵太急,一个个都跑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淋,长盾手用盾做墙,长枪手在长盾手的后面伸出长枪,鸟铳兵端着鸟铳,在长枪手的缝隙之间,瞄准奔驰冲锋而来的流贼骑兵。
李过惊的脸色发白,他从来见过变成如此之快的官军。他嘶身大吼:“绕行,绕行!”
所谓的绕行,就是到了官军阵前之前,不直接冲阵,而是向两边散开,不但可以避开官军的长枪林,还可以趁着两军相交,距离极近之时,向官军阵里倾泻箭雨--这是建虏骑兵最擅长使用的一招,历次辽东战役,给明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其实不用李过命令,这些经验丰富的三堵墙骑兵也知道要绕行。
但晚了、
当李过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官兵脸上的恐惧表情时,官军阵中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竹哨”声。
“滴~~滴~~~”
连续两声,这是毫无保留,全力射击的命令。
虽然脸上有恐惧,但官兵对命令的执行,却是坚定不移。
哨声之后,砰砰~~砰砰~~~
硝烟弥漫,如爆豆般的鸟铳之声连绵不绝,一百颗铅弹呼啸而出……
“啊~”
“吁~~”
就像是割草一般,三堵墙士兵连续不断的中弹落马。血雨飞起,人的惨叫和马的悲鸣被连绵不断的枪声所掩盖,人与马的尸体在官军阵前叠成了一片,形成了障碍,阻挡了后续骑兵冲击的马蹄。重击之下,没有中弹的贼骑兵拼命的勒住马头想要往回跑,但又被后面冲过来的同伴挡住了去路,最终还是没逃过呼啸而来的铅弹……
李过是幸运的,由于他的亲兵在他前面组成了肉盾,为他遮挡了铅弹,所以他毫发无伤,但亲兵们的死伤激起了他胸中的杀意,他红着眼珠子,大吼:“冲,谁也不许退!!”
如果是胆小的将官,面对官军如此犀利的火力,第一想法一定是撤退,但李过不同,他清楚的看到,官军阵中只有两百名的鸟铳兵,前后三次射击,鸟铳兵已经全部射击完毕,如此紧张的情况下,鸟铳兵装弹压弹需要一定的时间,也就是说,鸟铳兵暂时没有威胁了,只要冲散了官军的枪阵,就可以全歼这股官军。
呜呜~~
表示继续进攻的号角吹起。
那些有所退却的三堵墙骑兵听到李过的命令,不得不转回马头,继续向官军猛冲。
“冬冬~~”
官军鼓声又变了,从直阵变成了四方阵。四边都是长盾手和长枪手,将鸟铳手保护在中间。
“稳住!稳住!”
三角军旗下,阎应元嘶声大吼。
他知道,最具考验的时候到了。
没有了鸟铳手的远距离攻击,现在只能靠长枪手和流贼骑兵面对面的厮杀了。
“砰砰砰……”
不是枪声,而是流贼骑兵从侧面撞击盾墙的声音。
高速奔跑中的战马携带了巨大的动能,即使被盾墙所阻,被长枪戳中,也依然惯性的向前冲锋,长盾手承受不住,直接被撞翻在地,口吐鲜血,马上的流贼骑兵从大盾上面飞了过来,人还在半空,数杆长枪就已经扎穿了他的肚子。
一时人喊马嘶,惨叫连连,无数人影窜起,又忽然倒下。
官军的右边抵挡住了流贼这一次的冲击,但左边却摇摇欲坠。
李过亲自冲击左边,面对官军刺过来的长枪,他连砍带劈,削枪头,断枪杆,趁着官军枪阵稍有动摇之时,他一个纵马就冲到了官军阵中,连砍带杀。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到了贴身近距离,长枪就没什么用处了,眨眼间,李过和他的亲兵就砍翻了十几个长枪兵。
但忽然,官军阵型向两边一分,一人从中间冲了出来。
没有骑马,身披甲胄,挥舞长刀,还没有照面,但那股凌人的气势却已经扑面而来。
正是阎应元。
见官军将领居然冲出战阵的保护,亲自迎战,李过大喜,纵马挥刀,就向阎应元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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