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曹友义再也忍不住,他扑通跪倒,双眼泛红,哽咽的说道:“臣永记殿下之言……就是粉身碎骨,臣必也一往无前。”
朱慈烺起身,微笑的将他托起来,先点点头,然后肃然道:“天津乃是京畿重地,建虏一旦入塞,天津必然承压,望你早做准备。”
“臣……”曹友义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一介武人,何曾受过这样的恩宠?
虽然没有升官,也没有晋爵,但太子殿下的青睐却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很多武人努力了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能见到陛下和太子的天颜,而能在陛下和太子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随时想起的,就更是不多了。
所谓“简在圣心”就是如此。
有此一次,一旦曹友义有所成绩,太子登基,他前途必将无可限量。
曹友义退下,佟定方进入,小声禀报,并将娄光先和杨维翰两人的口供呈给太子,太子看完,眉头微微皱起,顺手交给坐在左首边的兵部侍郎张凤翔,张凤翔只看了几张就脸色大变。
娄光先升任副将之事,果然是有问题的,兵备道原毓宗举荐,兵部快速通过,当时的兵部尚书是陈新甲,两个侍郎是他和吴甡,虽然是陈新甲一手操作,但并不能说他这个侍郎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而原毓宗和陈新甲只所以青睐娄光先,并不是因为他的人,而是因为他的银子这些事,当然不是娄光先本人愿意交代的,而是他不得不交代,因为他震惊的发现,审讯他的锦衣卫竟然将他的祖宗八代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从游击到副将之中的一些伪报战绩和徇私舞弊、倒卖军粮,甚至他藏财的几个地方,竟然全都在锦衣卫面前的那几张信笺上,看完之后,他满头大汗,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了活命,他竹筒倒豆子般的全说了。
娄光先的副将是买来的,兵部有责任,身为兵部侍郎的张凤翔,自然很是尴尬。
另外的,有一件事,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太子?
就像娄光先能成为副将是托原毓宗的关系一样,原毓宗能成为巡抚,也是托了一个人,那就是当朝首辅周延儒。虽然没有证据,也没有听闻,但张凤翔却隐隐能猜到,原毓宗应该是送银子给周延儒了,一旦拿下原毓宗,原毓宗胡说八道,供出首辅,朝廷处置还是不处置呢?一旦到了御前,反周和拥周的人马,必然会有一场大争执,闹不好就会演变成党争,太子身为证据的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卷入的,而一旦卷入,太子就无法超然了……
这对储君来说,绝不是好事。
对刚刚稳定的朝局来说,就更不是好事了。
但要阻止太子问案,却也不是太容易,如果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太子是绝对不会住手的。
说不得太子还会疑心他是周延儒的人。
想着想着,张凤翔就满头大汗滚滚而下,他是兵部的老官吏,没做过地方巡抚,在朝中也没有什么靠山,对“党争”一向是敬而远之,因为他无害,所以才能一直担任兵部侍郎,而一旦他出言阻止太子,就等于是要介入党争了……
张凤翔满头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时,中军佟定方将原毓宗三人带上楼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娄光先和杨维翰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身上的盔甲也都已经被剥去,穿着棉服的内衬,头发凌乱,见到太子,就高呼饶命。
原毓宗倒还是官服官帽,见到太子时,依然假装镇定,向太子深鞠行礼他是巡抚,挂右都御史的衔,虽然天津是小地,不能称“封疆大吏”,但却也不是轻易能动的。
朱慈烺冷冷注视,令人将娄光先和杨维翰两人的供词交给他看。
“污蔑!全是污蔑!”
只看了几页,原毓宗就脸色大变,眼中的镇定再也无法伪装,他一把扔了供词,扑通跪在地上,向太子喊冤。
太子却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脚步声音,两个武襄左卫押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上楼来,那中年人哭丧着脸,见到原毓宗就哭:“老爷……”
这一声,差点把原毓宗的魂都叫走了。
原来,正是他府中的管家。
原毓宗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只是娄光先和杨维翰,他自己的府邸怕也是被抄了,但他不是武人,而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右都御史,一方巡抚,罪行也没有明确,太子怎么可以不通过朝廷,没有圣旨,就抄他的家?
管家不但是他的管家,也知道他很多的机密,看管家的样子,应该已经是全说了。
一瞬间,原毓宗身体冰冷,眼睛发黑家中财物被搜出,管家交代,意味着他“贪官”的名号板上钉钉,谁也无法再替他辩解,等待他的,必然是下狱论罪的最坏结果。不管太子做的是对是错,他的错,已经是无法隐藏,大白于天下了。
而太子是国本,是未来的皇帝,意味着他就算不死,也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原毓宗,你还有何话说?”问话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唐亮。
原毓宗瘫坐在地上,抬起他满是冷汗的头颅,缓缓道:“臣无话可说。但臣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