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杨文岳之死(2 / 2)

平生第一次,李顺做出了一个豪气的决定,通州距离这里不过七八里,且野战小炮的重量不到三百斤,又有野战车轮,河防虽然大乱,但建虏主力大军尚没有过河,李顺觉得,他可以将这些小炮带回去。

“走!”

几百神机营军士,连推带拉,护卫着四门小炮往通州而去,原本是有拉炮的马车的,但此时后营火起,李顺不敢冒险到后营取马,干脆就用人力推行,此时,登陆的建虏士兵更多,木筏源源不断的将他们送过河,火把之中,先上岸的建虏移除鹿角和拒马,填埋壕沟,翻越胸墙,和仍然在拒守的明军将士砍杀在一起。火光和喊杀中,敌我双方不住的倒下。

很快,几十里长的河岸边,到处都是建虏汹涌的兵马,耳边听到的不是隆隆地炮声,就是震天的喊杀,眼中看到的不是冲天的火光,就是一张张惊慌所措、很快却又倒在血泊中的年轻脸庞……

李顺心中很慌张,但脸上表情却镇定,他大声嘶吼,一边为自己壮胆,同时也是鼓舞部下的士气,刚奔出去不到一里,就看见前面的一处胸墙被建虏突破,一大队披着重甲,举着圆盾和长刀的建虏士兵汹涌而入,而防守的明兵大部分都已经逃散,只有少部分的精武营仍在拼力抵抗。

“停下,瞄准,给我轰他娘的!”

一旦这股建虏涌入,立刻就会截断神机营前行的道路,除非是从营中绕行,否则就难以到达通州,李顺当机立断,立刻命令停下脚步,架起四门野战炮,对冲入缺口的建虏士兵进行猛轰。

“砰砰砰砰~~”

四门小炮连续发射,将缺口处的建虏砸的血肉横飞,建虏上冲的气势立刻就被压制住了。

神机营将士小小欢呼。

李顺却是满头大汗,眼有恐慌,为了撤退的顺利,大部分的铁弹和火药都被毁弃在了原先的阵地上,他们身边只携带了少量的火药和铁弹,打一发就少一发,也就是说,再遇上这种情况,神机营能使用的,就只有手里不多的鸟铳枪和用来清洗炮膛的拖把和装弹的长木条了。

继续向前,刚奔出小段路,果然,又有缺口被建虏突破,这一次,神机营刚要架炮轰击,正瞄准之时,就有几个披着重甲,挥舞圆盾和短斧的建虏士兵忽然冲到了他们面前,因为敌人冲的太快,神机营来不及后撤,只能拼命抵挡,火炮射击是他们的长处,但近身搏斗却非他们擅长,只几个眨眼,护卫在炮前的将士都被砍倒、冲散,面目狰狞的建虏重甲兵,挥刀冲了上来,直奔蹲在火炮后,正操作瞄准的李顺。

李顺心头发凉,这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跑不了了,小青,我的妻,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砰砰砰砰~~~”

危急时刻,密集的铳声忽然爆响,冲上来的建虏重甲兵被打倒一片,剩余的见势不妙,立刻后撤,用盾牌组成盾阵,再不敢冒然上攻。

李顺死里逃生,大喜过望,转头一看,却见是一大队头顶圆盔,身披鳞甲的精武营将士正从后方急奔而来,暗夜火把光亮之中,看不到他们有多少人,只看到他们或者圆盾长刀,或者长枪鸟铳,每一个人都在拼力厮杀,虽然是边打边撤,但阵型却不散乱,依然是一个整体,这和正在溃散的保定兵和地方兵完全不同。

除了发射鸟铳,他们在撤退中还不住的向胸墙边投掷手雷,将试图翻墙的建虏炸死在胸墙下。

“徐守备~~”

李顺认出了这队精武营的军旗标志,几乎要哭出来。

鸟铳兵停下装弹,盾牌和长枪兵卫护,这中间,军阵向两边一份,圆盔鳞甲,提着一口长刀,刀口带血的徐文朴走了出来,虽然已经是预守备,从五品的武将,但徐文朴并没有乘马,而是和普通将士一样,挥刀步行,向前冲杀,见到李顺,他立刻举刀,嗓音沙哑的叫道:“李副协,随我一起杀啊!”

“好。杀!”

李顺咬牙答应,徐文朴的到来,激发了他极大的勇气,而这时,他也已经瞄准好了,于是一把抓过亲兵递上来的火把,点燃引线。

“砰~”

小炮震动,火光乍现,四磅重的铁弹从炮膛呼啸而出,准确砸在一处胸墙之上,几个建虏兵簇拥一杆军旗正在过墙,正好被炮弹砸中,惨叫声中倒地,军旗也折断……

总督大帐。

在阿济格暴怒、建虏铁骑的四面围冲之下,督标营虽然死命抵抗,但终究是抵挡不住,铁蹄冲撞,长刀挥砍,火光和惨叫之中,杨文岳身边的卫队,逐渐减少,擂鼓的鼓手,更早已经被建虏射死在鼓楼之上,战鼓停歇,军旗陨落,周边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见支持不住,杨文岳下了台子,返回总督大帐。

总兵姜名武带着最后的十几个残兵,护卫在大帐之前,死战不降。

火把光亮之下,清楚看到,姜名武已经是身负重伤,摇摇欲坠,手指颤抖,手中的长马刀都已经快要握不住,只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毅力在支撑。头抬起处,他咬着牙,脸上满是血,自己的,敌人的……

而在他身后的大帐里,杨文岳正整理衣冠,向北连三拜。

阿济格骄傲的声音在建虏骑兵之后响起:“姜名武,降了吧?你是勇士,我大清必重用于你!”

见没有回应,阿济格再没有耐心,猛的一挥马鞭。

于是,建虏兵张弓搭箭,向姜名武射去。

嗖嗖嗖嗖,密集如雨、

帐前的姜名武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刀,试图格挡,但手中这把熟悉的长马刀,忽然变的沉重无比,他竟然是提不起来,面对直面射来的箭矢,他无法格挡,也无法闪躲,“噗”,一支羽箭射中他的面门,他大叫一声,左手捂面,右手长刀落地,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帐前。鲜血从脸上,胸口咕咕而出,浸红了他身下的泥土……

“总镇~~”

身边的残兵扑上去,试图卫护他,但随即便都被射成了刺猬。

大帐里,杨文岳的表情,疲惫而平静,他将长剑横在脖子间,说一声:“两位军门,我杨文岳见你们来了~~”

用力一拉,鲜血喷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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