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口虽然是一个葫芦口,扎紧了,蒙古人就难以通行,但现在蒙古人已经占据两边的高地,如果蒙古人在上面投掷石块,步兵方阵肯定是挡不住的,所以必须退。
历来,阵型移动和战场撤退,都极其考验将官的统帅和应变能力,尤其是在四面皆是敌人的情况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造成提前崩溃的惨剧。
因此,一旦列阵成功,一般是不轻易再移动的。
但现在不移不行。
杨轩并不担心移动的失败,他对麾下兄弟的变阵水平有相当的信心,虽然面对重围,兄弟们的眼神中,都流出了一些恐惧,但在恐惧之外,却依然没有完全失去做战的勇气。
这就够了。
“后移一步,起,落!”
口令之中,明军摆在地上的长盾,被提了起来,后撤了一步,啪,长盾重新又落下。再组成盾墙。
接着再提起,再移动,再落下。
如此,一步步的、非常谨慎、非常小心的离开山道口。
见明军阵型移动,蒙古亲贵和阿济格都看到了战机,阿济格马鞭一指:“攻!”
“呜呜”
攻击的号角吹响。
“呼哬!杀啊”
挤在山道上的蒙古兵举着举着圆盾和长刀,向明军扑来,在明军后方的三千蒙古兵也分成三路,迅速向明军逼近,在不停抛射箭雨,给明军造成伤亡的同时,也试图通过巨大的战吼之声,震慑明人的心神,令他们抛下武器投降。
“稳住!”
军旗之下,杨轩嗓子都快要哑了。
从开封之战到入塞之战,他连续经历数次血战,早已经不是那一个有些不羁,自以为勋贵之后,想要光宗耀祖,重新照耀杨家门楣的第二代了,这两年多的战事,令他心里深深知道,刀枪无眼,谁也不是天神,在战场要想活命和取得胜利,非依靠集体的力量不可。
今日就是如此。
能不能坚持到援兵到来,就看他们能不能上下一心,坚定不拔了。
“噗噗噗噗”
明军的长盾刚落下,阵型还没有完全齐整,蒙古兵的箭雨就到了。
黑压压,如同是漫天飞蝗。
又如同是雨打沙滩。
血雨飞溅。
这一轮的箭雨洗涤,对明军造成的伤害,远胜前几轮。
但明军鸟铳,同样给蒙古人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明军方阵,依然稳定,依然没有溃败的迹象,杨轩和袁枢两人,大声鼓舞士气。
“朝廷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坚持,坚持!”
“我京营好男儿,绝不做孬种。”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蒙古兵嗷嗷大叫,从前后两边冲上来了。
“砰砰砰砰!”
鸟铳鸣响。
血战再一次展开。
战鼓号声角声同时鼓荡,羽箭和铅弹共飞,敌我双方的厮杀和临死前的惨叫声,伴随着血雨,交织成了一副惨烈的战争画面。
……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蒙古人四面猛攻之下,明军不断的倒下,方阵逐渐收缩,但却依然没有崩溃。
那一面染血的飞虎旗,依然在飘扬。
而蒙古人的尸体,却层层叠叠,扑满了整个大地。
阿济格脸色发青,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当年的浑河。
浑河之战时,明军全部溃散,却有一群明国南方步兵,逆势而为,用长枪盾牌加上一定数量的鸟铳,组成了一个严密的步兵方阵,给他八旗勇士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若不是最后招来了明军降兵,用大炮轰击,说不定他们至死都无法攻破明军的步兵阵。
今日俨然就是当日情况的重现。
不同的是,他没有携带大炮,而京营的步兵方阵却比当年的南方兵更稳定,装备也更精良,士气始终不坠。
一千明军,竟然如此难缠。
……
“王爷。”
站在阿济格身边的浩齐特右旗旗主罗额尔德尼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小声的劝道:“明人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了,不足为虑,我看留下少部分人困住他们即可,其他人是不是可以继续前进,攻掠明国城镇呢?”
阿济格咬着牙,抬头望天,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因为是冬日,天上的阳光感觉没有什么热度,北方呼啸吹过,倒是显出几分寒冷----而经过这三个时辰了,阿济格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出其不意,抢掠明国的计划,就会失败了。
想了想,阿济格有点不情愿的点头:“好吧,令他们加快下山的速度,分批分次,往怀柔,昌平!”
“是!”
罗额尔德尼长长松口气,急忙抱拳领令。
虽然明军的步兵方阵,已经离开了山道口,但仍在五十步之内,蒙古人密密麻麻的向前涌攻,占据了很大地方,山道口依然是交通堵塞的情况,因此,蒙古战马下山的速度,依然受到了很大的阻碍,到现在,只有一部分的战马下了山,更多的战马,还在山道上挤着呢。
不过阿济格已经点头,蒙古勇士的性命,终于不用再无谓的断送在明军的遂发鸟铳之下,罗额尔德尼心中还是很欣慰的----对他们这些蒙古王亲,蒙古兵不止是他们的兵,也是他们的财富,每死一个蒙古兵,都相当是剥去了他们的一分财富,因此,他们是很心疼的。
“报,报啊”
罗额尔德领了命令,正要令人去传递,忽然的,就听见马蹄声急促,一个蒙古小佐领急急策马而来,到了阿济格面前,勒住战马,翻身而下,惊慌的跪拜道:“禀王爷,不好了,有大批明军,正向这里汇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