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猎猎,阵阵火响,光线忽明忽暗,往事似真似幻。
“娘!”林阡百感交集,脱口而出。
“盟王言重了,老妇受不起。”胡水灵站在张睿身边,与林阡泾渭分明。当张睿怒目而视,胡水灵却平静如水,语气越卑微,越显不谅解。莫说林阡了,杨宋贤也是听见的时候就倒吸一口凉气:“胡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见胡水灵不语,张睿狂吼,理直气壮,“养了他那么多年,她吃尽了苦、受尽了罪,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他身上,只望他能手刃仇人、讨回正义公道……结果呢,他做了什么?!他反而投奔了那个仇人,他成了仇人的拥护者,领导着仇人的武林,不再与我们为伍,反而借机寻事、针对我们!”
“仇人的武林!?盟王和他父亲,怎么成仇人了?!”江星衍气炸了,这当儿百里飘云急忙拉住他,给他解释瓢泉的前尘旧事。
“是啊,他早已贵为江湖之主、号令天下,如何奢望,他还顾念旧情……何况我们这些奸细,低微下贱、坏事做绝……当真受不起。”胡水灵叙说之际,语气如冷风穿心。
“胡阿姨,咱们今日来此,与杀不杀辛弃疾、做江湖之主还是奸细都没关系!请就事论事!”杨宋贤亦强忍气愤,尽力客观,“我们也不是借机寻事针对你们,而是……张睿叔叔受金人的惠在坑百姓!”
“还说不是针对我们?!哈,那怎么不先去打金人呢!反跑到这儿来找我的茬!”张睿怒瞪双眼,“枉我还以为,你是诚心回来求谅解!”
张睿的这句话,阡其实很想反驳,他原是诚心回来求谅解的,奈何,此战非要先和张氏不欢。张睿胡搅蛮缠倒也罢了、可以无视,他最看重的,只是胡水灵一人,万想不到,胡水灵冷笑一声,竟说了这样一句:“我们是奸细,受金人惠,是理所当然之事。”说的同时,她也无视江星衍杨宋贤,而是逼视着林阡,“坑了盟王的百姓,真是罄竹难书了。”
林阡默然看着胡水灵,知她多是一时气话,凭他对母亲的了解,不可能说出这般话语。然而这气来自哪里?虽然张睿和胡水灵的态度一火一冰,却是一样地沉溺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胡阿姨,张睿叔叔他就算了!”杨宋贤亦难以置信胡水灵说出这些混账话,“你怎生,也变得这般是非不分!?”
“好一个‘是非不分’。”胡水灵一笑,看着林阡,云淡风轻问,“当初林念昔引你走上歧路之时,也是这般诋毁我的吧?真不愧是三足鼎立、巾帼领袖,花了区区几年光阴,就破了我几十多年经营……”
林阡心念一滞,忽忆那年瓢泉行刺,吟儿在他与辛弃疾之间确实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于是经过张睿的复述,竟成为了胡水灵眼中的罪魁祸首?加上这些年来的各种谣言,也不知到底在胡水灵心中形成了怎样的故事……涉及吟儿岂容迟疑,林阡当即摇头否定:“所有是非,都是我自身观念,与吟儿毫无干系!”胡水灵见他沉默多时突然顶撞,微微一怔,色变止言。
张睿冷道:“与她无关?!你离开山东之前,观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杀辛弃疾!若非她从中作梗,谁会那么早就知道你是林楚江的儿子,谁会那么快就把你的位置提那么高,谁会诱得你觉得那个武林比你娘还重要!我们早该注意到她的,才不至于令你被她分化!”
一样,与若干年前一样自私的话语,林阡听出张家人对吟儿的仇视,知道在辛弃疾的问题上,张睿的话永远代表胡水灵,叹了一声,无法回应,怎可节外生枝,于是任由他们吐苦水了。
宋贤哪里有他的镇定,气冲冲地说:“他好了你们非但不为他高兴,还说他被分化被引上歧路?!你们是一群什么人啊!原来从小到大,都只把胜南当作复仇工具而已!”
“我们是一群什么人?林胜南出自哪一群人你杨宋贤还不清楚吗!”胡水灵恶狠狠地打断,杨宋贤登时咋舌,胡水灵目中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凶悍,“背离初衷、半途而废,这不是走上歧路、又是什么?我早该料到,那贱人不安好心,从你涉江湖之初她一路都在纠缠,其实是受云蓝的指使在监视,是处心积虑要破坏我们的大计!”
胡水灵口中陡然迸出这贱人二字,饶是林阡,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娘……吟儿怎会是……吟儿她,是我的妻子啊!”他一瞬通彻,这些年来,胡水灵把一切罪责都归给了吟儿,但这一切,又从何说起!即便,真的是吟儿不顾一切拉住了他,但事过境迁,他这次回到泰安,也是决定带吟儿和蒙蒙来见胡水灵冰释前嫌的……
万万没有想到,竟在这里,打上了死结!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她就是那个什么魔女,哼,和她师父一个德行,先和这个男人未婚夫妻,再和第二个男人私混幽会……她师父是耿京白鹭飞,她便是林陌和越风,你与你那亲生父亲,到真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宁肯为这样的女人痴心!”张睿肆意辱骂,火上加油,其实都是当年苍梧山的旧谣传,却恰好碰上林阡的逆鳞,他在穆陵关不惜一切封住了悠悠之口,才给吟儿换得这片刻宁静,哪想到这里还有!
林阡原还极力克制,听到这里怒不可遏,饮恨刀蓦然出鞘一刀直砍张睿脖子,电光火石之间无人拦住张睿也根本躲不掉,刀刃贴紧了张睿下巴直把张睿给吓傻了发抖,林阡的吼声穿过他耳朵顿时一阵轰鸣:“你讲话,给我放尊重些!”
胡水灵大怒之下,抽出佩剑抵住胜南后背:“林胜南,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翅膀硬了,居然把矛头指着你的世叔!没有他哪有你辉煌的今天!没有他你早在八岁那年就已经饿死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