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将军的身形真是快极了,那么壮实的一个人,居然自救地那么机灵,比吟儿还快,他整个人吓人的速度一沉,蓦地从马上摔了下去,抢在了戟锋灭顶之前!
摔一跤总比挨一刀好!尽管如此,老祝也差点被马蹄踢踹……
在地上笨拙地滚了两三滚,危险却并不曾结束,祝孟尝先失大刀后又失马,战力没了连逃跑的工具都没,凌大杰的长钺戟几乎一路啄着祝孟尝在地上打,祝孟尝性命要紧,只能有多远滚多远,一时间磕得碰得鼻青脸肿,却总算勉勉强强地、滚到了射击范围内。
可是,老祝仍然性命之忧——虽说在射程,但是谁都知道,强弩之末,还是救不了!
“放箭!”吟儿却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响彻战局,众将尚未回神,缓过神时都觉放箭还无用,惊疑她为何这样下令……
却是这缓得一缓,众将,无论寨墙上宋将,还是寨外的金兵金将,都以为她要放箭,于是宋军架弓上弦却迟疑、金军提举盾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包括凌大杰在内也有一瞬间踌躇……整个战场,却有且仅有那唯一一个祝孟尝,性命要紧无时无刻不想着求活,没听清楚吟儿这句放箭,只看到凌大杰停手有退后之意立即就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地直冲往寨门……
“中计!”凌大杰暗叫不好,本能要上前再追祝孟尝,然而巨响声起,呼啸生风,是上一刻的放箭命令,下一刻令行禁止……祝孟尝和凌大杰之间,立刻就不再近在咫尺,而是隔了万千密密麻麻的箭矢,如一道从上而下垂落的雨幕,如一堵横亘于战场的光墙,缤纷而夺魂,闪亮又刺骨。
凌大杰瞠目结舌,束手无策,唯能退后,望着天地间一番盾箭较量,却纳闷自己怎生败给这小丫头一次又一次!
“祝将军!”众人见孟尝安全回来俱是大喜,适才他历险的一幕幕,星衍姜蓟等人都皆同身受。吟儿望着这些披肝沥胆、浴血奋战的人们,觉得经过身边的风都暖和,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林阡和我的麾下,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唉,凌大杰真是太狠手了!他爷爷的,头发都掉了一半!”祝孟尝气呼呼地,揪着适才被凌大杰砍掉的头发,见到吟儿,才露笑脸,“主母,多亏你了!不然我老祝……”
然而,还来不及相互慰劳,就听到身后传来惊疑声,紧接着弓弩手们似乎都在说不知需否射击,众将断了笑谈都紧忙回去寨墙,寨外明显有人在发话,不是凌大杰,而是岳离的某副将,竟然,不准任何人喘一口气,新一轮的考验就开始了……
“主母。”“盟主。”将士们纷纷主动给吟儿让道,当箭矢停止、天日重现,吟儿清晰地看见,金兵复结新阵,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竟是经过了挫折后反而更加斗志激昂,真不愧百战之师,威震北疆。反观寨墙上的己方,尽管取胜也是死里逃生,士气虽存但箭矢耗了不少。天外村的防御体系,可经得起第二次试炼么。
而且,明显金方兵力有了扩充,就这一刻之间的事。
吟儿想过,天外村的防御体系,拿凌大杰练手。凌大杰果然抓紧了机会也没成功,功亏一篑。
但练完手就是实战,凌大杰之后还有岳离。
这么快,岳离的主力就到了。
金军最前军官,不明确姓名,应当是岳离亲信,而他马下被绑着的少女,身影轮廓,所有人都更熟悉……
“林匪,可认识阵前是谁。”那金将冷漠询问。
“杨姑娘?”“那不是妙真吗!”是谁,不是杨妙真,又是谁。
寨墙上姜蓟时青星衍等人都惊慌不已,近几日才知道她奉林阡之令去援助王敏,然而王敏却被高风雷越打越疲无法立足……怎么,怎么落到了金人的手里!
岳离思忖过凌大杰克不下天外村该如何,岳离给凌大杰补了这一手,调遣了一路他岳离的亲兵,利用前些日子企图向冯张庄求援不幸落在他手上的杨妙真……所以,金军驱赶攻城不成,索性变成了挟持人质攻城……
而且这人质,不是别人偏偏是杨妙真……前所未有的棘手。因为涉及到杨鞍和林阡的关系,妙真是关乎山东未来最至关重要的人。岳离之所以用杨妙真压轴,正是因为这一点吧。如此收效太大了,就像黄掴把徐辕栽赃给杨鞍一样,金人向来把分裂杨鞍林阡看得最重。
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直接栽赃,而是用天外村千余军民来和杨妙真摆在天平的两端,用一个两难的选择来为难吟儿。吟儿选身后的人们,那就会使杨鞍林阡的关系转僵。选妙真?这种时候哪能选她一人!
如果没有适才祝孟尝的一幕幕,也许吟儿还能用一声厉喝去对金人一惊一乍,可是,同样的伎俩,吟儿哪里好再用一次?
同样的幸运,宋军也不会有两次。
窃窃私语渐少,金宋目光都翘首以待林匪的主帅凤箫吟,鸦雀无声多时,忽听她笑了起来。
“笑什么?”那金将扬起头来,略带不悦。
“真可笑,当南北宋军被割断了联系,到有这些金军联系着我们的交流。”吟儿讽刺他们挟持人质,妙真是这样,冯张庄百姓、茵子、胡水灵不都是这样?无论金将的水平在邵鸿渊、尹若儒、黄掴还是岳离,都一个做法,确实那样攻城拔寨最快也最立竿见影。不过,岳离明显还是为了一箭双雕。
“笑完了吗?可以考虑如何选择了。”那金将表情冷肃,话毕拔刀而出,直抵杨妙真后背,锃亮的兵锋直刺寨墙上众人的眼,“杨姑娘,要不要对你的师母说几句?”
妙真抬头,头发披散,外表憔悴,不见素日明艳容光,唯一不变是那双足够辨识的凤眼,透出的全是倔强坚韧不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