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冢虎与邓友龙不一样,有勇有谋,环庆难出其右的将才。”
“林阡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出卖战友和知己、尽力牺牲最少人的主帅。”
最美好,莫过于神交。
可惜他王冢虎终究要恪守旧主的中立之道,身为环庆最大的地头蛇,当初是怎样坚定地联宋抗金,如今就如何决绝地联金抗宋。
“我要证我的道!”早些时候,他就对穆子滕派来劝降的说客如是驱逐。他想,为了理想,大哥曾对完颜永琏六亲不认,那他,不过也就对不住林阡一个知己罢了!
可后来他听闻林阡大军开到,却连说客的面都不肯见了。
惶恐不安,不是怕死,不是怕输,不是怕泰山压顶也并不怕众叛亲离,
“是怕面对自己吧。”有人一语道破他的内心,原是个不速之客,靠轻功避人耳目登上这玉皇山顶。
“阁下是……”王冢虎示意守卫们退开。来者身陷敌境却分毫不惧由暗转明,他敬佩这英雄气度之余,隐隐也觉得对方眼熟。
“泰安石硅。”那人武器为流星锤。
“原是红袄寨的石敢当!失敬!”王冢虎记起他来。昔年林阡身边不起眼的十三翼,如今都已成了红袄寨的中流砥柱。
“冢虎兄,是想做第二个石硅吗?”石硅摇头,直截了当表明来意,“因为曾经怀疑过主公、而对自己产生失望、所以宁可避而不见?”
“……”王冢虎忽然发现,自己当真走上了石硅的老路。只不过石硅仅仅是“怀疑”而已,整场山东之战他都从侧面一直支持林阡,甚至在莒县还假意投靠李全做卧底;王冢虎却是真与林阡“敌对”了,也未曾像石硅那般把林阡视作主公。
“呵,石当家这么说,是想做第二个江星衍了?”军帐一隅,灯火暗处,原还坐着另一个角色,
石硅一怔,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冲到九霄云外,这么不巧?当初劝石硅回归林阡的人正是他江星衍!然而他江星衍,还不是离开了宋盟?
石硅一来不能训斥恩人,二来总觉得被影射成自己也不会在林阡身边长久,所以在不清楚江星衍到底是奚落还是感慨的情况下,一时语塞。
千不该万不该沉默失神,节骨眼上被万演的败军找上山来会师——
江星衍、王冢虎、万演前些日子结拜三兄弟,自然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今日他三家都是败军之将、地盘缩到极限、精锐大半流散,此刻三败相逢,反败为胜早不可能,但要抓个人质还是绰绰有余。好个万演,不愧是林阡在河东最想得到却失给金军的猛将,趁石硅不备,一击即中将之捆缚,当机立断靠其突围:“众将勠力同心,撤往归云镇去!我军主力应在彼处,总有一日会到镇戎州、到会宁,与曹王重聚!”
鼓舞军心,抖擞士气,换任何一个场景都能众志成城,可惜万演的这句号令注定只能涵盖三分之一——王冢虎、江星衍不像他那样深受曹王之恩,他们的心系在另一个、另一群人的身上!
“江星衍,现在走,还来得及!”石硅苦于被偷袭在先,此刻只能束手就擒,本来指望临阵策反江星衍,没想到那人明明含泪,却闻言劈头就给了他一鞭:“走去哪!宋军之大,焉有我立锥之地!”
石硅原还满心希望江星衍能带动王冢虎心绪,没想到自己被江星衍抽得皮开肉绽、反倒是王冢虎面带恻隐:“好生对待人质,莫要激怒宋军。”
“王冢虎,你和我一样的心境,却没我当初的勇气。”石硅冷笑一声嘲讽,是因看见王冢虎仍然躲在江星衍和万演的后面;王冢虎是那样地不敢面对林阡。
“我和你,和他,都不是同道。”王冢虎执意否决,面色无比认真。
“事不宜迟,立即去同宋军要求谈判!”万演迫不及待。
月黑雁飞高,林暗草生风。
奔赴谈判的必经之路,众人或觉拨云见日,或是五味杂陈,前后距离渐次拉开、已见离心之意而不自知。万演正意气风发赶在最前,忽然暗叫一声“不好”,停顿、俯身、正待细查:脚底似乎撞到机关暗线?说时迟那时快,“刷刷”数声引致天罗地网交汇,未及斥责宋军阴险,万演便失去重心一头栽进陷阱。
霎时烟尘四起,突围心切的几个副将紧随其后,一同跌进那数尺高的暗井里被瓮中捉鳖。
江星衍大惊之下,循声飞戟连发,缓得一缓,却被设置机关之人以大刀起舞逐一斩落。
不必亮起火把,也知来者何人。
“百里少主,又见面了。”江星衍知道这样笑的时候疤痕最大,显得自己的样子最为丑陋,“你的好主公呢,怎么没一马当先?还是他觉得,王冢虎不重要?没他的杨鞍李全重要?”一语道尽自己讨厌石硅是因为石硅出身红袄寨。
“废话少说,投降从宽。”百里飘云举手一挥,身后弓箭手齐齐冲出,将其余金军围了个严严实实。其实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除江星衍和王冢虎外,那些走在后面的败将们一看到盟军就如见老友,不需要被围攻也已打算弃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