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阡入魔开始,假七曜阵方圆数十丈内,蒙古精锐无一人活命。
但木华黎那几个人精命硬,还是趁林阡被吟儿拦挡时逃逸到数十丈外。
那时的木华黎有两条路可选:趁虚攻占徐辕和独孤清绝都被调走的“北关”,以及原计划的从老神山取道奔往州南“林匪老巢”。
之所以选南,不是因为刻舟求剑以为徐辕独孤都还在北,也不是因为奇袭林匪后方更有胜算,而是身受重伤的他和蒙古精锐们,看中了老神山那条路比较隐秘、适合躲避、龟缩保命……
然而,早就部署好攻关大计的郝定,哪能教漏网之鱼们得了丝毫便宜去!甫一听闻主公入魔,郝定就气不打一处来:盯死那些丧家犬,哪条路他们都别指望跑!
一旦陈旭规募局势后、认为“不管眼前日后,都应趁势把木华黎这支蒙古军擦干净”,郝定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当即率红袄军强势合围、踹营而入、关门打狗。身先士卒如他,势险节短、一气呵成,岂止木华黎苏赫巴鲁完颜江潮鼠逃鸟散,就连早一步南下的速不台和完颜纲都兵败如山,连连叹“红袄军猛将如云!”
大战到廿二深夜即将落幕,曹王府、夔王府、蒙古军的三方联手终不过是自取其辱——金蒙联军从兵力到武将都一缩一半!天子岭上,本就风雨飘摇的金军,因所有高手和盟友都下落不明,以至于抗宋主力只剩林陌一个,岌岌可危争如风中之烛。
因为林阡挨了顿胖揍,吟儿觉得需给他和大伙儿补补,听捷报连连,她也放下心,便下厨炖汤给筋疲力尽的大家喝,盛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徐辕、穆子滕等人都已离去——终究,还剩林陌一个,风中之烛也有火苗。
“陈军师,重心偏西,则难顾北。陵儿毕竟一个人,北关略虚,会否难打?”林阡其实也不放心,可当时为了度化他这个大魔头,盟军只能暂缓前线,能分出个郝定打西关都很难得。惭愧的是,他现在还不能动,必须被观察一段时间。
“主公,只要林陌的情报网始终不及时,这一战,就算天骄、独孤和子滕赶不回或恢复不了,北关只有厉夫人一人,都足以收拾他们全部。”陈旭之所以先打压蒙古,一因为蒙古就近,二因为蒙古主宰着金军情报网——只要切断他们的通讯,宋军的舆论势必传播最快,那么,前后这几个关键时辰,金军绝对来不及知道锻炉谷战况,更不会带着“与宋军不共戴天”的心和胆子去撼金陵。
在陈旭看来,蒙古军对战狼的死讯本就延迟,而且就算勉强获悉,木华黎也不见得第一时间告知林陌,而更可能以“战狼生死未卜”去继续骗林陌投入更多金军——就是因为木华黎对林陌并不诚心,陈旭一直认为“防备金蒙联合”是盟军的中长线计划,木华黎也确实把“激起金军对宋军的决死之意”归为“中期看”,他们都曾认为短期内即将发生的是金蒙联军打北关或偷袭林阡大本营。既然如此,蒙谍与其说战狼死,不如描述“战狼待救”,林陌才好被木华黎牵着鼻子上船……
但不巧的是林阡临阵入魔,宋军在北关周边必然换防,所以从那时起在木华黎的心里,金军有必要知道战狼死、才能更气急败坏地报仇雪恨!形势变了,谁的中长线都务必移到眼前,因此陈旭一边追杀木华黎令他没机会发声,一边叮嘱“灭魂”尽一切可能引导舆论:对于金军而言,锻炉谷之战一定还没打完!
“主公的入魔对谁都是意外,这么意外的事,木华黎当场身受重伤,在郝定追杀前尚未清醒,完全没机会改变策略。”陈旭说得林阡和吟儿心服口服,“蒙古军分崩离析,蒙谍又全军覆没——林陌确实有翻盘的机会,却九成会因木华黎的私心而错失。”
一如陈旭所料,木华黎完全没办法和林陌联络,尽管他早已准备好,在林陌被自己牢牢掌控之后,添油加醋告知金军,战狼、封寒都是如何残忍地死在了林阡手里。
“牢牢掌控之后”?现在算掌控了,却告诉不了了,活生生输给林阡当面入魔屠杀引发的时间差!
眼下流离失所,还疼得寸步难行,侦察兵倒还有稍大一些的活动范围,首领名叫鲲鹏——那家伙可能是不忍看到遍地残兵,也自责今夜的临阵脱逃行为,因此主动担负起探路和收集战况的职责……
实际上,鲲鹏最担心的是林阡会不会真的毁天灭地,好在他远远看到北冥老祖从林阡帅帐走出,于是乎,终于笑逐颜开,带回给蒙古军这一好消息:“宋盟高手合力制伏林阡!”
“哈哈。”木华黎干笑几声。
“你怎笑了?如你所愿吗?”鲲鹏一愣,还以为木华黎良心发现。
木华黎自嘲:“我竟傻了,天大的事天去愁,林阡他入魔与我何干!”
“我算听出来了,你还悔恨上了,悔恨自己的奇袭策略考虑得太周全了。”鲲鹏心凉了半截。
“若是放开胆子,按他入不入魔都狠狠打的方式去战,也未必像现在这般,被郝定围剿,损失惨重。”木华黎脸色一沉,他是真的后悔莫及,此刻失去西关落脚点,老神山南下之路被毁,北峰暂时也去不到,蒙古军连流窜都不可能,怕只能等死。蒙古军?哪还有蒙古军?他现在手底下活着的心腹和夔王府一样多——如果小曹王算他这边的话……
“可是,战斗明显还没完。”木华黎抬头望着乌云厚重的星空,“林阡曾经重度入魔,哪能毫无痕迹?”远眺北关方向,天际半黑半白,边缘泛金发红,猝不及防冷风一吹,好似掀来无数烽火,直把木华黎给刮得清醒:“阡陌之伤!”眼前一亮,“路都给林陌铺好,只盼他能超乎意料。”
“原来你也信一成。”鲲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