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告辞后,曹王继续同陈旭探讨天地迷宫阵的细节问题,发现他虽出身寒微却谋不下仆散揆,逢知己而一时兴起:“陈军师,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棋虽小道,实与兵合。”陈旭喜出望外,知曹王是想用棋盘上的布局厮杀来传道授业。
果不其然,棋到中盘,虽然陈旭被杀得惨不忍睹,但潜移默化之间,曹王已将摆阵方法对他倾囊相授。
“棋品有九,一品入神,臻入化境,不战屈兵,曹王也;二品坐照,棋艺空灵,随手应变,柏军师;三品具体,博采众长,攻防并举,主母也……陈某不才,四品通幽,钻研精究,能得玄远深奥之妙。”陈旭以棋经九品来对自己熟悉之人定级。
“那林阡?属几品?”
“主公并不会下棋……”陈旭笑说,“至多算九品。”
“可我这一品入神,却败给他九品守拙,又是什么道理?”曹王不像疑惑,而是提问。
“还请王爷示下?”陈旭一时思绪繁复。
“万物生化制约,无恒强,无恒弱。”曹王言简意赅。
陈旭一点就通:“就像魔门冥狱,五行相生相克。”
“况且你的主公,从来自强不息,不管他身居几品,永远有绝杀一品之可能。”曹王脸上俱是欣赏。
“王爷说的是我吧?”封寒不服,高手排行榜上上蹿下跳的不是我老封吗。
“不是。”曹王满脸都是你和贤婿不能比。
“王爷,是何时起,开始明白‘胜败兵家常事’道理的?”世人皆知,曹王是天生的战神,出道后一直没遭受挫折,年轻时各方面未遇对手;像胜败兵家常事这种句子,他就算听过、常挂在嘴边,也几十年都不曾体验涵义。聂云之所以问出口,一是帮她家封寒打个圆场,二是她了解曹王不会放在心上,三是,她确实好奇曹王从何时起将林阡放进眼里?
“回想起来,真是极远的事了。”无限春风吹曹王白须,“我与林阡的交手,从夔州、黔西,由薛晏、君隐开始;后来是阆水、兴州、定西各地,安德、君附、风流代为布控;直到会宁,我初次与他擦肩,以为他跨境抄掠,便先去山东削他臂膀;泰安之战,第一次与他正面对决。”
“彼时的王爷,虽然重心还在北疆,但仍能把我们碾压着打。”陈旭被林阡拜为盟军的总军师,便是那令人难忘的“盟军屡经苦战才难得扳平两局”的开禧元年。
“山东红袄,毕竟是盟军较弱的一支,但也是打着打着,被他一手练成了劲旅。”曹王说,当时的林阡,只能算勉强平手,但已经表现亮眼,“最难得的是,他体无完肤,却百折不挠,还带山东群雄一起挺过难关,迫使我不得不故技重施,反过来在他的定西放火……不同于上次我想他疲于奔命,这次我只愿对他和铁木真驱狼吞虎。”
“同一时间,主公也选择了在曹王的后方放火,这里算和王爷正式平手吗?”陈旭指的是第一次山东之战落幕,束鹿三兄弟在河东等地揭竿而起。
“不算,那次他只是歪打正着。”那次曹王之所以警觉,也是因为河东刚好有个郢王不安分。
“那时不算,我还在北疆!”封寒连拍胸脯,意指王爷备河东和西京是为防北疆。
“待各自灭了后方的火,我与贤婿又再碰面,于平凉、凤翔、陇西多番角逐,这个时期的他,对我防守为主,能够与陈军师一同,将我的上策频频打成下策,更还在秦州对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一次。”
“这场反守为攻,是柏军师的功劳了。”陈旭实诚地说。
曹王见他不贪功,更增喜爱:“要说正式平手,还是不久后在河东吕梁,我对五岳,他对魔门,各自征服。紧接着他就在环庆,‘松风观行动’几乎胜我一局。”
陈旭一惊,想起二年六月,仆散安德在松风观借为陈铸报仇之名抓落远空,不慎遭林阡反算,趁金军军心动摇,林阡把他们的本营阅了个遍……原来在曹王眼中,主公到这时才算个像样的对手。
“当晚所幸王爷在场,所以林阡才‘几乎’胜。”聂云摇头,“他非但没胜,还立刻就被王爷奇袭了静宁。”
“静宁之战,柏军师也帮主公扳平……但是好景不长,环庆的‘盛世’,曹王立刻对主公将了一军。”陈旭叹曹王落子如飞。
“这地方我出现了。”封寒忙不迭地抢话。
“宋廷举国北伐,我原希望吴曦拖林阡后腿,谁想自己先深陷朝堂政争,眼睁睁望着郢王把我赢下的地盘全输给寒泽叶……和林阡也没什么交集,直到风流战死沙场。林阡在散关和陇南同时接战,精神并不正常,我也报仇心切,加之段炼煽风,终与他势不两立。”曹王这句话当然不用贤婿称呼林阡,“我想,他与我胜负的天平,是从柏树林之战开始倾斜的——那一战,他的饮恨刀实实在在胜过了我的冥灭剑。”
封寒聂云如身临其境,都紧张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