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元洪请继续。”朱武这是讲到了根子上了,徐泽点头称赞。
朱武受到鼓励,声音也响亮了一分。
“再观当今朝堂,崇宁元年(1102年),今上登基刚刚一年,便先在杭州置金明局,以宦官童贯为供奉官,搜括书画奇巧,后又命贯在苏、杭设造作局,集工匠数千人,专为皇帝打造象牙珠宝、金银藤竹、雕刻织绣等奢侈品以供享乐。”
“此后,今上又擢贬官蔡京为相。蔡京此人是大大的奸臣,入仕后一直摇摆于新旧两党之间,毫无政治立场和人臣气节,两党皆深厌其人。原本献肃太后撤帘不久,此人便遭众臣弹劾去职,本已没了前程,若不是其人觍着脸巴结讨好童贯,绝无可能复起。”
“蔡京拜相后,便打着‘绍述’神宗皇帝变法的旗号巩固权位,仿熙宁年间置(制置三司)条例司故事,于都省(尚书省)置讲议司,京自为提举,又引用私党吴居厚、王汉之等十余人为僚属,凡与京异志的,则一概打为元佑党人,元符末年疏驳绍述的也都称为奸党。京还奏请今上毁唐鉴、苏黄等集,又削景灵宫元臣僚画像,将元佑、元符两朝自宰相至百职司,开出一百二十人,籍为奸党,御笔亲书立石刊刻姓名,凡路监吏长吏所厅上,皆须各立一碑。”
“为筹钱财以供皇帝挥霍,蔡京竟然弃朝廷信誉于不顾,先是行江、淮七路茶专卖,公然抢夺民利;又改盐钞法,直接废止旧钞,使得持有大量旧钞的富商大贾纷纷家破人亡;再铸当五钱、当十钱,大肆搜刮民膏,使得民间物价飞涨。”
“崇宁五年,蔡京提出丰、亨、豫、大之说,鼓励官家大兴花石纲,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使前代积累财富挥霍一空。”
“蔡京靠讨好童贯起复,为相后便公器私用,荐童贯为西北监军,随王厚征熙河。出征之时,中太一宫失火,皇帝诏令禁止王厚、童贯出兵,童贯却矫诏私自出兵,随后收复四州,皇帝明知童贯矫诏,却不予追究,还因此功迁贯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官家自坏朝廷法度。从此之后边臣为了功赏,便不恤民力,擅起边衅,屡屡对外用兵,大宋西、南再无宁日。”
朱武这段话说了很多朝堂旧事,要理解还得捋一捋。
先说当今天子赵佶,无疑是个极有艺术天分的天才,其天赋和成就直逼南唐亡国之君李煜,他在书法上独创瘦金体,瘦劲锋利犹如屈铁断金;绘画上花鸟精致逼真,体物入微,乃当世一流。其他品竹调丝,踢球打弹,无所不爱,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但玩艺术是个无底洞,一般人玩不起,便是富有四海的皇帝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玩,大宋完善的国制也不允许天子沉迷享受和娱乐。
实际上,宋朝历代皇帝基本都以节俭自律闻名。
传自唐朝高宗显庆年间(公元656年至661年)的玉辂(天子座驾,宋称显庆辂),历经战火,早已经破乱不堪,却仍接着用了百余年六位皇帝,一直到实在不堪使用才换上新的。
自秦汉始,丧制规定皇帝即位一年后,即拿出每年天下供赋的三分之一营造自己的陵墓,一直修到死,宋朝皇帝的陵墓则只能在本人死后再修,而且不超过八十一天。
当年,包拯当面驳斥仁宗皇帝任张贵妃伯父张尧佐为宣徽使的旨意,激动地口水都喷到仁宗脸上。
仁宗老年无子,英宗过继得以嗣位,却坚持要追自己的生父濮王赵允让为皇考,让还在世的曹太后(仁宗第二任皇后)极度难堪,二者僵持不下整整十八个月,枢密使富弼对英宗说“伊霍之事,臣能为之”(伊尹放商王太甲于梧宫,霍光废昌邑王刘贺,富弼这话直白点说就是“再闹废了你”),吓得英宗赶紧妥协。
今上即位之初,有消息灵通的臣子知道天子喜珍禽奇兽,便尽心搜集送来,左司谏江公望指责天子“非初政所宜”,赵佶听了,老老实实的“纵遣之”,只有一只白鹇养熟了,天子亲自用杖驱赶都不肯离开。
为此,天子还命人把江公望的姓名刻于杖头以识其谏,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赵佶并不是天生的昏君,登基之初,他还是颇有明君之相的,也肯虚心纳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