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远处马匪本队的情况,但散乱的火把光芒乱晃,以及惊慌的人喊马嘶声,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出马匪本队陷入混乱。
由于无法判断其混乱的真正原因,徐泽果断发出了撤回的信号,立即恢复防御姿态,并派人前出警戒。
李逵刚才没杀尽兴,明知追不上,还跟着追出一截,被史进喝住,等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车阵内时,其他人已经重新列好了阵。
李逵回到车阵,就听到周畀毫无情感色彩的声音。
“李逵上阵忘行,无故砍杀缴获战马一匹,鞭十二下!”
“啊?”
尽管有些懵,瞥见火把光亮下周畀那张冷脸,李逵赶紧认罚,说:“俺知道错了。”
“上阵紧张,人之常情,念李逵有悔过表现,改鞭八下,待战斗结束后施刑!”
“欸,好嘞!”
李逵对刑鞭已经有了阴影,就算自己皮糙,能少挨几鞭也是好的。
马队虽然冲锋在前,回来却不慢。
牛皋出战就盯住了马匹最雄壮、装备最好的唐离保,刚刚击杀,就听到撤退、防守的信号,本想斩首带回,又舍不得这人身上的皮甲,唐离保自己坐骑倒是可以驮尸体,但牛皋担心商队有事,黑灯瞎火的,急切间又寻不到绳索绑缚尸体,直接丢在马背上,搞不好半路就会颠下来,索性自己夹着带了回来。
李逵见牛皋左腋下夹着一个死人,坐骑后还跟着一匹空马,更加后悔不该朝马使气。
老是当着被人抽屁股,也是非常丢面子的事,李逵心里暗暗发誓,再不会有第三次了。
前方警戒的石秀发来信号。
未过多久,黑暗中驰来十二骑,看穿戴,全是契丹人,为首之人细脸鹰鼻,朗目星眉,气质非凡,见面就质问商队众人。
“你们为何要坐失良机,放任马匪逃跑?”
徐泽认出这人正是燕京城外见过一面的耶律大石,故意装作不认识,抱拳道:“阁下是何人?”
“耶律大石!你们不是南朝来的同舟社商队?我们分明在燕京城外见过!”
“难怪感觉阁下面善!”
徐泽“恍然大悟”,道:“天色已暗,马匪也已逃远,再追无益。相逢是缘,何不进来慢慢聊?”
“好仆里奴随我过去,你们四个就在这里,准备宿营。”
耶律大石说完,就跳下马,带着仆里奴径自朝车阵走来。
好胆色!这人不简单!胆雄不论,心思也很缜密。
刚才耶律大石吩咐仆从们宿营时说的虽然是契丹语,但声音适中,刚好商队能听到,应该是不想引起商队的误判,而且这样安排不远不近,既展示足够诚意,也可应对突发情况。
“放开车阵,褚老,准备晚饭。”
对方如此豪气,徐泽也不能落了下乘。
所谓“放开车阵”,当然不可能彻底打开,不过是打开一个可供二人并行的缺口,一旦有警,迅速合上便是,常规操作而已,商队每晚宿营,也是如此。
商队实际上在最后一次战斗前就吃过干粮,战斗充满未知数,谁都不知道战斗会在何时真正结束,所以,能够利用战斗间隙,检查武器装备、补充饮食、恢复体力就是优秀武夫的必备能力。
只是因为战斗持续,不能吃得太饱,此时确定敌人离去,再次准备晚饭,既是待客,也是犒赏部属。
徐泽接过孙石递过来的酒囊,喝下一口,而后递给耶律大石,道:“耶律兄,请!”
“咳、咳咳!”
耶律大石接过酒囊就猛灌一口,立即被烈酒呛到,缓过气后,再喝一口,道:“好酒!如此好酒,为何不见你们在燕京售卖?”
徐泽警惕顿生,看向耶律大石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
“耶律兄对鄙商队很熟悉?”
耶律大石坦然答道:“南朝来燕京的商队虽多,但如贵社这等规模的却是有数,在下身为太祖苗裔,与国休戚,对陌生的异国大商队,当然要略加关注。”
“原来是贵人当面,失敬!”徐泽躬身施礼,语气却不甚恭敬。
耶律大石不以为意,说:“徐社首不必紧张,勒得山乃我契丹先祖大贺氏勒得王墓所在,我昨日便来此地凭吊,是以提前发现马匪埋伏,只因我带的人少,不敢贸然出战。”
“本想借夜幕掩护,趁马匪与贵社交战正酣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贵社突然撤退,导致功亏一篑,在下心中难平,才过来询问一二。”
“原来如此,鄙社乃是商社,赚钱才是本分,出门在外当以和为贵。”
见耶律大石笑而不语,徐泽补充道:“何况,彼时天色已暗,兼且环境陌生,敌情不明,由不得在下不谨慎。”
还有一句,徐泽没说,自己又不是你们辽国的将军,剿匪关我屁事?
孙石已经收拾了一辆马车,徐泽邀请耶律大石上车。
耶律大石、徐泽上车,仆里奴和孙石一左一右侍立车下。
耶律大石道:“徐社首经营有术,指挥有度,还如此沉稳,为一商贾,可惜了!”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这个精通汉语的契丹贵族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他说这话,究竟是豪雄本性,还是疑心我此行目的,或是另有招揽之意,抑或三者皆有?
就不怕老子恶向胆边生,一刀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