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由同舟社出资出技术,你们出人出场地组建同舟打炭场,已经过去三年多,打炭场的业务也早就突破了打炭本身,同舟社这三年的所得超过预期很多,实际是我们占了青尽兄的不少便宜。”
“社首,话怎能这样讲,我”张三话未说完,便被徐泽打断。
“青尽兄,且听我说,我们双方这种分配方式是不合理的,你知道我有海港,来钱更快,这打炭场,就交由你独立经营吧。”
张三起身就要下拜,被徐泽制止,急道:“社首,可是张三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社首明言!”
徐泽笑道:“青尽兄,你想岔了。我也不瞒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登州兵马的事迹在京城传得太盛,并非好事,以后恐有祸端,你不可再与同舟社牵涉过深。”
张三感到徐泽这话羞辱了自己,气道:“社首拿这些话激我,也忒小看我张三了!”
经过几年的交往,徐泽越发欣赏张三这人,正因此,不想他日后受到自己的牵连,但同舟社要做的事,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青尽兄,我且问你,若是以后天下有变,你可以愿意离开东京?”
张三愣住了,离开东京?为什么要离开?
他是真的从未想过这问题,这里不仅有他的家,更有他的童年、青春、落魄、梦想和辉煌。
他的一生已经和东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天下有无数个张三,但只有一个东京张青尽,为什么要离开,离开了东京,张三还是张青尽吗?
张三带着一肚子的心思走了,尽管自己和同舟社还有一些隐秘的联系,但明面上的联系的确断了,他不明白徐泽为什么要坚持切割彼此的关系,但他明白自己确实切割不了东京的一切。
未时将尽,估摸着赵遹恢复得差不多了,徐泽再次来到草场巷街。
没有再喝酒,也没提令赵遹尴尬的女儿婚事问题,二人到书房详谈,徐泽以昨日听了赵遹不少故事为由,主动分享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故事。
赵遹以为徐泽要讲自己的家事和梁山故事,徐泽却是只字未提。
讲了遍及京畿、京东、淮南等路的匪患,及其背后的土地兼并、官府治理、朝廷政策等方面的因素,有数据有分析,一听就知道绝不可能是杜撰。
讲了祸及整个江南的花石纲之役,分析了社会各阶层在这场灾难中面临的困境和解脱办法已经有很多百姓被逼出洋,而潜藏起来的明教却越发壮大。
讲了为满足天子大兴土木的私欲,杨戬不顾国朝两面开战,官兵民反的实际,置稻田务,将大片的百姓私田检括为官田,又将大量的荒田薄地强租给百姓。
讲了女直人的起源,与辽国、高丽的应对措施,以及女直人起兵后数次大败辽军的事实,甚至透露了女直人已经建立名“金”的国家,攻陷辽国重镇黄龙府的惊人消息。
讲了河北武备废弛,耗费巨力挖掘的堰塘好多已经干涸,一些军队的实有数编制甚至仅有编制的三成,而训练情况,更是连蜀地军队都不如。
讲了大宋帝国边打夏、夷两场大仗,边大兴土木,连着上马葆真宫、万岁山、明堂和大丕山治水等超级工程。
泸南动乱,朝廷仅派两千余军队入蜀平乱,而东京各大工地上的工匠却是常年数以十万计,全国忙着往东京输送花石的役夫船工则更多。
……
直到娴娘推开书房门,赵遹才注意到徐泽早已离开,内心的惊天巨浪却还是一波接着一波。
徐泽今天讲述的内容超越了赵遹的想象极限。
有些是他亲眼所见,徐泽却比自己看得更深;有些只是传言,在徐泽这里却有详细的事件经过;有些自己闻所未闻,徐泽却能如数家珍。
赵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不懂徐泽接受的信息面和看问题的高度完全不一样,自己眼里难以逾越的大山,在徐泽那里可能不过是个小土包。
徐泽没有告诉自己的信息只会更多,赵遹非常肯定,皇城里那位天之子对天下大势的掌握,恐怕也远不及徐泽十一。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要告诉这些给自己这个对朝廷心灰意冷的离职官员?他就不担心自己会去天子那里告密么?
有多年实务经验的赵遹很清楚,搜集、分析这么多的信息,究竟需要怎样一个庞大和严密的组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眼界和格局的高低大小,而是出发点的问题了。
徐泽作为一个渔盗出身的武将,究竟还藏着哪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他处心积虑地布局天下,究竟是要做什么?
娴娘见父亲刚才分明看到了自己,却又接着愣神,只得提醒道:“爹爹,该吃饭啦!”
赵遹惊醒,脱口问道:“娴娘,你觉得徐泽这人怎样?”
赵竹娴小脸瞬间染上红霞,娇羞道:“爹爹,怎好问女儿这问题!”
:。:m.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