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赶往安复军,除了当面向徐泽汇报此事外,也有考察苏州实际情况的想法。
世道这么乱,生存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安复军种种可疑处,重要吗?
只要他们够强大,足以庇护顺化城,就算是土匪又怎样?
关隘前,韩观和王罕再次被核查身份,问明来意后,守隘军官了安排一名士兵给二人带路。
引路的兵士自称康达,说是在顺化城外见过韩刺史,社首料到你们这些时日会来,特意安排其人留在此处负责接洽引路。
韩观对康达却没甚印象,怕有诈,不敢瞎套近乎,乃如实相告。
对方不以为意,领着二人过了关隘,一路南行。
未走多远,见着一队五十人在平整拓宽道路。
韩观发现这些人有些眼熟,扯了扯走在前面的康达,小声道:“康小哥,这些人是不是前些时日被俘的贼军?”
康达应道:“对啊!”
韩观惊道:“为何,为何无人看守?”
康达反问道:“为何要有人看守?”
韩观语塞,王罕性子直,抢道:“这些都是杀人放火的贼人,怎能轻易放过?”
康达答道:“谁说轻易放过了?杀人放火的头目和凶残成性的恶徒鉴别后全杀了,砍了上百人!剩下的这些,也是根据各自的恶行,要服半年到三年不等的劳役。”
怕二人没听懂,康达又补充道:“他们这是在接受劳动改造,俺们社首就是神仙般的人物,他说能改造,就一定能改造!”
王罕不觉得这些坏人轻轻松松地修条路,就能“改造”好,问道:“修路就能把恶人修成好人?”
“修路当然不行,但开会可以!”
“社首说了,这些贼军的确都有罪,但大部分都是被逼的,要怪就怪这混蛋的世道,世道乱了,不杀人就要被杀,到时候天下小半的人成了杀人魔王,还能都杀了不成?”
“都是被乱世逼成这样的苦命人,只要做恶不重,就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康达继续道:“处决恶人那日,我们先在城外开了批判大会,专门搭了台子,加上被教育的贼军,参加的有上万人,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一辈子都忘不了。”
康达一脸憧憬,韩观、王罕却是越发听的迷糊了,什么“改造”“批判大会”“教育”尽是些古怪的词汇,难以理解。
好在康达很快就回过神,接着讲。
“先是两个妇人上台,讲她们遭贼军欺辱的事,还没讲完,台下的百姓就闹开了,一些人跳起,就要打杀了这些祸害她们的贼军,还是李营正嗓门大才镇住要闹事的人。”
“妇人讲完,一个贼军上台忏悔,那人屋子遭贼军烧了,父母体弱,贼军不要,妻儿被裹挟,只有跟着走,不想一家人都死,就只有跟着杀人放火抢东西。”
“他杀了两个人,争斗中自己也被砍了一刀,伤不重,但贼军根本没人给他医,拖到顺化城就倒下了,他老婆带着半岁的孩儿找头领给他讨吃的,然后就再没见着过。”
“像他这样的贼军还有很多,要不是俺们的医官救治,在顺化城就死了,那贼军愿意受刑,只求自己死之前,亲手砍死一个贼军头领。”
“那人讲完,大半受教育的贼军讲哭了,一些心软的百姓也跟着哭。”
“有哭得凶的贼军要上台讲他们的被裹挟被欺辱的经历,又讲哭了好些人。”
“就连参会的百姓也请求上台讲他们以前遭欺压的事,社首允了,大会硬是开了大半日,若不是要行刑,估计一整日都开不完。”
尽管康达提前做了准备,但批判大会那日的情形很难用言语形容。
作为观众的百姓、受教育的贼军、维持秩序的士兵上万人齐声痛哭落泪的场面,却是只有深处其中,才能真正感受那种震撼。
没切身经历的王罕便不怎么感冒,他更关心杀人的人,问道:“哪些要处决的头目和恶徒哭了没?”
“咋能不哭?这些人会前就绑好了,全在台子前跪着听,早就吓哭了。”
“开完会,就在台上让受了欺辱的贼军行刑,一人砍一个,有的人一刀下去没砍死,扑上去就撕咬,扯都扯不开。”
韩观被康达描述的情景吓着了,暗自庆幸自己对乡亲还算得上仁义,不然今天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康达手指修路队的中一人道:“他就是其中一个!”
韩观和王罕见那人瘦瘦小小的,一脸老实样,都有些难以置信。
王罕嘴快,问道:“靠他一人也镇不住这么多人啊。”
康达继续卖弄道:“哪需要他镇住?社首给俘虏们分了任务,修路、挖矿、建水利、修港口、筑城寨的都有,刑轻的带刑重的,每天都有工分。”
“干得出色能减刑,保证质量提前完工,整队全都减刑,你没见他们多卖力?”
韩观震撼莫名,难怪这些服劳役的贼军不需要人看守,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看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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