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软禁在馆舍之中的张邦昌,这段时间也受尽了内心煎熬。
同舟社北伐成功,赵宋朝廷却失声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究其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赵宋的决策者们事到临头才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徐泽北伐之前,曾在大名府之战时,向童贯派出的使者王汰暗示“复燕云者王”。
但像同舟社这种独立性极强的势力,朝廷一旦封了其领袖为王,基本上就意味着帝国准备走禅让的流程了。
很明显,徐泽“想要”的这一封赏,不仅失去江山后就可能丧命的天子绝不可能答应,绝大部分重臣也不可能答应。
其实,朝廷重臣并不是不能接受换东家。
打不赢就投降并不丢人,只要能保住个人富贵和家族传承,有的是人愿意投降。
但同舟社自成体系,已经有一套完整的理政班子了。
赵宋若是投降,出职地方的实干家和少壮派,尚未入仕的士子,还有机会跟着同舟社做事,甚至走上高位。
但已经走上高位的赵宋实权重臣们,保住现在的位置基本不用想了。
就算腆着脸吃点残羹冷炙,都要看别人脸色。
更关键的是,同舟社的政策极大的损害了他们家族的长远利益。
新旧更替,旧政权的重臣主动退出,作为交换,让自己的子侄走上去,以保住家族长久富贵,也是可以考虑的选项。
可同舟社不承认荫补制度,所有官员任职前都必须通过相应的考试;
还竭泽而渔,制定重税,逼迫勤俭持家的百姓卖地分宗,甚至还野蛮地逼迫大族迁往燕云苦寒之地;
更毁圣人之教,以歪理邪说治国,让“耕读传家”的自家既没法继续“耕”,也没法“读”,更没法“传家”;
同舟社北伐成功后,故意选契丹人作的诗来宣传,听说同军中还有很多这样身居高位的蛮夷,此举更显露徐泽此贼无祖无宗、无法无天、无教无化的野蛮秉性。
以上种种,都把重臣们逼到了徐泽的对立面,且没有妥协的可能性。
经过这么多年的较量,众人已经看清楚了,徐泽这样的狼子,是喂不饱的。
只是,同舟社势力已成,朝廷打又打不赢,北伐成功这么大的事,不封赏也确实不行,真把徐泽惹毛了,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才有了以谭稹为河东路宣抚使,并“收复”朔州一事。
以此证明朝廷还是有人的,徐泽能收复燕京,谭稹也能收复朔州。
徐泽虽有功劳,但也就比谭稹大那么一点点。
嗯,就是一点点。
张邦昌前来,带来的圣旨主要有两层意思。
其一,降燕京为燕山府;
其二,封徐泽为光兴军、广德军、德顺军节度使。
前年在济南府劝徐泽息兵时,其人就已经被这军头誓师吓出了心理阴影。
这次传达这样的旨意,更是有极大几率会触怒徐泽,张邦昌非常害怕,一再推辞。
但君臣们一合计,没人比他更合适,不愿来不敢来也必须来。
这段时间,张邦昌满肚子里想的,便是如何应对徐泽的雷霆之怒。
“张相公,我要的东西朝廷给不了,圣旨就不用宣读了。直接说重点吧,你们酝酿了这么久,究竟准备与同舟社建立怎样的新型关系?”
两日后,日理万机的同舟社徐泽终于接见了赵宋天使张邦昌,但其人一张嘴,便让后者搜肠刮肚的措辞全没了用处。
“这,此事,此事邦昌不敢擅断。”
张邦昌瞠目结舌,这事他确实不敢乱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个宰相都不敢擅断,莫非要天子亲自来,也可以,你回去问下赵佶,想不想来燕京?”
“啊!此事,此事——”
看着张邦昌唯唯诺诺的表现,徐泽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赵宋朝廷好歹也是跟同舟社正面交锋好几年了,咋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们磨蹭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赶到燕京受我一顿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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