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不知道,洒家脑子就是不好使,快说快说。”
“甜水巷子李干娘最近又认两个女儿,俺看过,好生可怜。”
薛进有些懵,没想到董成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扯上了这件不相干的事。
“李干娘?你不是明天要随太尉开拔么?”
“去不去?!”
看来今日不破点皮,这董成是不会老实点拨自己了,薛进咬咬牙,问道:
“什么价?”
自从朝廷迁都后,昔日繁华似天上人间的东京城就日渐衰败,大量过不下去的百姓被逼远走他乡另谋生路。
但也有很多心存大同接手后开封必将重新繁荣之幻想者,坚持留在城中苦熬。
只是,朝廷供给锐减后,东京城中物价腾贵,即便是小有家资者也经不起长期消耗,很多人熬不下去后又陆续离开,也有自甘堕落投身贱业过一天是一天。
可这些行业在东京繁荣时就有极多的从业人口,内卷得相当厉害,以至于每年都能为大宋各地“输送成千上万的高端人才”。
在当前形势下,更是竞争激烈。
恩客日赏千金早成了过眼云烟,现在辛苦半晚能得三餐所食就是相当好的价位了。
实际上,东京城中如今百业凋零,已经不流行金钱消费了,拿米面等硬通货做交易反而更好使。
董成伸出三个指头,摆了摆。
“三升米,两个一起算。”
薛进被董成的话吓了一跳,骂道:
“他娘的,一张饼子都能玩个半掩门,这两货该不会是金子镶吧,这么贵!”
“没镶金,却是一对同心芙蓉,贼水灵,咋样?”
薛进当即露出会心一笑,拍着董成的肩膀道:
“好!好兄弟!咱们啥时候去?”
“现在就去。”
“现在!你明天真不开拔了?”
“你啊,太尉说‘朝廷发饷,俺们打仗’,又说‘老实守城’,还没听明白?”
“发饷,打仗,守城?”
薛进恍然大悟,猛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洒家就知道太尉肯定有办法!哈哈哈——”
次日大早,刘延庆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便赶到留守司衙门,找王黼领过调兵帅令,又急匆匆回到营中。
董成、蔡猛二人已经点齐了三千人马,见都统制回来,便立即开拔。
在外行人看来,这些人马自是衣甲齐全,旗鼓皆备,确实是准备出去打仗的。
但在真正知兵的人眼中,还是能一眼看出该军军械、粮草等都没有带齐相应的基数,就是充个样子而已。
到朝阳门为出征军士们壮行的王太傅当然看不懂这些,其人亲眼见到刘延庆带着队伍走远后,才放心返回留守司衙门。
然后,就被一帮讨要积欠军饷的军士给挡在了半道上。
什么月奉粮、装钱、日食有拖欠;
什么物价飞涨而装钱不动,一年装钱买不到三寸布头;
什么日子过不下去,卖婆姨都没人愿意收,等等。
王黼虽然为人贪婪,却肩负留守东京的重任,无论为了大宋还是大同,都必须首先保证城中的稳定,一直没敢在官兵的军饷上做文章。
这事很明显,要么是有军官中饱私囊,让其人背了锅。
要么是有人蓄意而为,就是要生事。
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真要是发生了兵变,再尊贵的身份都保不了性命。
前朝玄宗皇帝落难马嵬坡,随行军士处死宰相杨国忠,还要缢死皇帝最宠爱的贵妃杨玉环,玄宗仅仅放了半个屁就从了乱兵。
如今,拦住王太傅的军士人数虽然不多,也没有大吵大闹。却很有策略,分兵卡口,封住了其人元随的突破方向,真要闹起来,王黼绝对讨不到好。
但这事也不能随便从了这些丘八,不然的话,不等同军打来,东京就会出大乱子。
就在王黼犹豫之时,快马信使为其人解了围。
“报——”
王黼从信使背上的小旗看出了其人来自滑州,当即催道:
“快说!”
“报太傅,同军大举南下,已经攻入滑州。”
“啊!”
王黼闻言浑身颤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造成的。
同军即将打进开封府的关键时刻,东京城中千万不能出乱子。
既然刘延庆这军头赖着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快,快传刘都统回城。”
刘延庆本就没有做真去东明县的准备,出了东京城后便一直磨磨蹭蹭,就等着王黼召他回城。
结果,终于等来了这个命令,其人却又为难了。
同军打下了京东西路,还可以继续向南攻打兵力空虚的淮南东路,下一步未必就是向西攻打开封府。
可他们在这个时候攻入滑州,就是明白着要进攻东京了。
形势万分危险,要不要回去?
不回城吧,大半嫡系人马还在城中,万一闹饷真闹出大事丢了东京城,王黼固然讨不到好,自己也会一身屎。
而且,靠手中这点啥都没备齐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回去吧,万一同军全线进攻,很快就打到了东京城下,跑都跑不了。
到那时,找谁哭去?
犹豫再三,刘延庆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东京城。
原因很简单:滑州属于京西北路。
换句话说,同军并没有打进开封府,还没有到跑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