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崔子恪微怔。
若不是宋梨提起,他都忘了她还有那么多家人。她倒是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过。他记得上次遇见的时候,她的娘亲还住在瓦子街,日子不知好不好过,也没见她说过。
他拂过宋梨柔顺乌黑的长发,心思微沉:“我叫青竹进来问问。”
青竹显然对宋家这个六安县的大富商家族盯地很紧,一五一十解说:“宋家这些日子遇到些小麻烦,平安饭馆让他们少了些食客。不过宋家酒楼毕竟底蕴深厚,只是小打小闹无伤大碍。”
“只是,”青竹顿下话头,看了宋梨一眼。
宋梨仿佛下意识,拽紧崔子恪的衣摆。崔子恪牵住她的手,略作安抚,然后看向青竹:“继续说。”
“宋老爷生意上有些小波折,但是在其他方面可谓是春风得意。宋老爷年前纳的一双美妾如今都怀胎三月,连宋夫人也有了两个月身孕。”
“什么?”宋梨十分惊讶,直接显露在脸上。
果然已经不能把这个世界当做小说世界了吧,小说里可从写过宋府里有小孩子。
等等!宋梨联想起宋明礼被赶出宋府的情节,她开始还奇怪,宋老爷不过就宋明礼一个独生子,即使宋明礼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也不会直接将人赶出府去。如今倒是有了解释的理由。
如果在七八个月后,宋老爷的娇妻美妾生下儿子,那宋明礼这个养废的大号就可以不要了。
毕竟宋明礼的娘亲陈曼娘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宋老爷,生一双子女都能沦落成如今这模样。宋老爷心里对宋明礼肯定也有疙瘩。
“怪不得,怪不得明礼那么伤心!”宋梨低声喃喃,神情恍惚。转头埋在崔子恪的肩上落下泪来。
崔子恪感觉肩头湿润,心里生出一股子烦躁,他给青竹使眼色。青竹恭顺地出门,还把门带上。这种情景,总得发生点什么,青竹甚至已经准备叫人备好热水了。
“别哭。”崔子恪把宋梨从肩上挪开,大掌掐住她单薄的下颚,让宋梨不得不仰起头。
她的眼圈红红的,嘴唇被几颗贝齿咬得泛白,小颗小顆泪珠在眼眶集聚,留恋的不肯落下,长长的睫毛如沾水的蝶翼,覆下一层浅薄的阴影,显得楚楚可怜。
“大人,我很伤心。”宋梨话说得很慢,泪珠一串串垂落。
“别伤心。”崔子恪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眼眸沉静。他用温润的手掌抹去垂落的水珠,拦腰抱起宋梨。“我在。”
宋梨伸出双臂,紧紧环抱着崔子恪的腰。依靠在熟悉的人怀里,她情绪像是一下子崩塌,絮絮叨叨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我是妾生女,从小没有娘亲护着。还要看着年幼的弟弟,担心他被大夫人怂恿。”
“前些年终于知道我的娘亲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恨不得直接跟着娘亲,可是大夫人不愿意。我没有办法保护娘亲,小时候娘亲那么温柔,我记得她给我唱的童谣,记得她温暖的手心,我怎么忍心让她再为我受苦。”
“我知道我对不起大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大夫人要把我送给那些富商结亲,我真的找不到办法。”
“大人的娘亲很好,温柔得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还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她也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我。我只能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真真好不容易,我在大人府上过的好,大夫人没有办法限制我,娘亲也不用受苦,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明礼,明礼他该怎么办呢?”
“大人,我该怎么办呢?明礼、娘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宋梨窝在崔子恪怀里,哽咽着。明明应该是号啕大哭,却还是克制地只是抽泣落泪。
崔子恪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插话,只是在听到关于他娘亲的话语时,眼中闪过一丝波光。
宋梨一边哭一边说着,声音渐渐消下去,她情绪大起大落颇为疲累。崔子恪的衣间一股淡淡的沉香,她忍不住蹭了两下,脑袋昏昏沉沉,哭着失去意识睡过去。
“阿梨。”好半天没有声响,灯光扑闪,崔子恪抱着柔软的身躯,声音里含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情感。
他看着宋梨白皙的小脸,腮边还有未干的水迹,殷红的饱满的唇瓣失了水分有些苍白。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双唇相触碰的一瞬间,他停下了。最终,只一个又轻又浅的吻落在唇边的小痣上。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沉寂空旷的屋子里,一个低沉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