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爷在宋家酒楼设宴,还请大人能在明日赴宴。”宋夫人觉得事情成了,捻着手绢站起来。“只要事成,小娘的东西都会送来,这婚书就先给小娘。”
宋梨干巴巴地:“夫人慢走。”
崔子恪知道自己这几日的心思都在案子上,就把拢银子发展的事情交给了主簿范达善。比起一身野蛮功夫的县丞刘能,范达善有玲珑心眼,真真见崔子恪重视六安县,才投了诚。
他给范达善说了大概方向,前段日子一直去村中走访,记下各村中的难处,如今可以施展拳脚。
“先把县城附近的路修起来,同时带着刘能去把瓦子街整顿一番,这个赵冲熟悉,可以带上他。”
范达善是个瞧着面善的中年男人,他身子微胖,脸上肉多,一笑眼睛都眯起来。
他应下崔子恪的吩咐,多问一句:“大人为何对这次案子如此重视?”
崔子恪没有直说,反而提到当今局势:“如今是大雍三年,三年前圣上不过十八之龄,先皇留下三位辅政大臣。长宁侯代表勋贵,威远大将军代表军方,还有内阁首辅自成一派。去年北方蛮夷犯禁,威远大将军震慑北域,至今还留在北方,无法回朝。”
“而内阁首辅,年岁已高。内阁中寒门子弟颇少,勋贵占了多数。等到内阁首辅告老,内阁自是与长宁侯府一脉。勋贵势大。”
“大人说这些是何意?”范达善不解,六安县这边陲之地,朝中关系实在影响不大。
“前朝起,取缔了商人重税,几大豪商收归皇室。因此,皇室才是最有钱的,所以朝中大臣腰包丰厚,甚少贪污。勋贵虽俸禄也不少,可长宁侯府,太过奢华。我入京之时,长宁侯邀我入府,金雕玉砌,比皇宫还尊贵几分。”
崔子恪说到这,突然停下话头。
他一双冷凌凌的漆黑眼睛落在范达善身上,“范叔知道,有银子,一切的事儿就好办多了,就像现在六安府,我有银子,能让百姓生活变好,当然也能全花在军中......”
“大人——”范达善眼眶瞪大,止住崔子恪的话。他背上突然生了细汗,心中惊恐。崔子恪的话,他再清楚不过,长宁侯府,怕是起了歹心!
崔子恪没有顾及范达善的心情,他继续说着,声音毫无起伏:“长宁侯府这般富贵,当然要有来钱的法子。自古江南多豪绅,可惜江南的商号都在皇室管理之下。北境向来穷苦,只有西南,青州府、甘州府、云州府三地,可是与已经停战数十年的南疆接壤。”
“你说,”崔子恪转向范达善,平地炸起惊雷:“这六安县有多少商户,在给京城送银子呢?”
“大人,别说了。”范达善气都有些喘不匀,胖胖的脸上开始冒汗,他拿着汗巾擦拭,可手竟然都有些颤抖。
他有些艰难地张口,瞧着稳坐的崔子恪,问:“大人今日怎么和我说这些?”
“范叔是个好人。”崔子恪夸赞一句,“总该要知道我做的事情才好。”
范达善苦笑,什么好人,现在倒是被拉上贼船,下也下不来。
崔子恪如此重视这次的案子,估摸着已经探查到事情与豪商有关,想要顺藤摸瓜。
而且,崔子恪不过是刚上任一年的人,哪里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的背后定是有人,还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远在京城里就看得如此远。
当初他们这些主簿县丞之间传的消息,说崔子恪得罪了长宁侯才被发配到六安县,现在想一想,不过是借势来这里罢了。
县令的身份,不高不低,倒是不会引人注目。
“大人吩咐的事,属下必定办得漂漂亮亮的,大人何必吓唬属下呢?”范达善抱手作揖,说了句玩笑话,实质是表示自己完完全全上了崔子恪的船,听他的话。
崔子恪笑了,他起身扶起范达善:“范叔不必紧张,我知道范叔的能力,正因为如此,才在我办案子时,安心地把后方托付给范叔。”
范达善咧嘴,露出真心的笑容,心里拿着鞋拔子把崔子恪狠狠揍了一顿。“都是大人赏识,大人快莫要叫我范叔,属下承担不起。”
以前崔子恪喊,范达善觉得他是尊重自己,如今,喊一声都是晦气。
崔子恪只是笑,一张清俊的脸熠熠生辉,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范达善的肩。拍得范达善心里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