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中心传来楚惊鸿不好的消息,还是在临近天空破晓时刻。
赛特一得到这个消息,连梳洗整理都顾不上,只肩上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就急急忙忙往治疗中心赶。
一直一丝不苟梳起来的头发乱了,眉宇间浮现着化不开的担忧,虽然面上还是保持着平日里那样沉着冷静的模样,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心也跟着乱了,疾步而行的腿脚发软,走的每一步都是颤抖着的。
这样的心慌和害怕,平生还是第一次。
赛特一方面迫切地想要见到楚惊鸿,另一方面又抗拒着进入那个房间,恐惧踏入房间时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通往治疗中心的路并不长,赛特却是因赶路,全身都冒了一层薄汗。
等他赶到门口时,只见房门已经大开,医官们整齐的站列在房中。
空气里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楚惊鸿已经被从容器里捞了出来,放置在一旁的病床上。因为刚被捞出来,身上还沾染着不少的营养液,湿漉漉的。他全身□□着,为了遮羞,身上搭了一块白布,导管已经都被摘掉了,肤色白到不可思议,紧闭着双眼,神情看着特别脆弱憔悴,好似一张纸,戳一下就破了。
白布十分单薄,盖在他身上时就已经被湿润的营养液沾湿,紧紧的贴合在皮肤上,随着楚惊鸿微弱的呼吸而起伏着,起伏的幅度小到几乎可忽略不计。
所有的仪器都在红光与蓝光间反复跳转闪烁,滴滴答答的声音此时听在耳里十分聒噪,放大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凝神听那些呼吸声,紧张不已。呼吸声比起之前来说小了不少,一呼一吸间,让人也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担心下一秒这呼吸就会断了一样。
赛特听着这断断续续都快接不上的呼吸,身体顿时一软,一只手扒着门框才勉强支撑住。看着不远处躺在病床上那个苍白的人,他一时间竟然不敢迈出那一步。
“太子殿下。”人们见他来了,纷纷问好。
赛特抬手示意,他们便立刻噤声不再说话。没有多余的声音打扰,留出更加空泛的空间给那些呼吸声。
赛特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屋子,走到病床边后便不再动了,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太子殿下。”医官中为首的人放轻脚步到他身旁,倾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楚先生的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方才发现他身体竟然开始抗拒营养液和药剂的输入,再有输入就会产生抵抗变化,我们害怕再输下去恐怕会出问题,所以只好立刻将所有导管和营养液撤出……”
他想了想,觉得再多的解释也是无力的,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请节哀。”
赛特听到这里,手指抖了下,然后又抓住那块白布的边,将它往上拉了拉,盖住楚惊鸿的胸口。做完这些,他又问:“怎么只给他盖一块白布,万一冷着了该怎么办?”
医官解释道:“楚先生的身体已经……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我们为他着想,只用了一块白布,好减轻他身体的负担。”
“嗯。”
医官还想再说些什么,无非是劝慰节哀的话,话还未出口就被赛特抬手示意他们出去了。
赛特手挥了挥,医官们无法,纷纷长叹一口气后鱼贯而出,离开时还体贴的为他关上了门。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与楚惊鸿两个人了,赛特搬来一个板凳,靠着床边坐下,他想握住楚惊鸿的手,却发现那只手伤痕累累,纤细的手上完好的皮肉很少,令他无处下手,便只好作罢。
一时间静默无声,唯有浅淡的呼吸声。
历经磨难,备受煎熬,躺在病床上的人,面容看起来却是无比的详和,并无一点痛苦之意,这与那五个日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如此单薄脆弱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能够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举动。
“楚惊鸿。”赛特忍不住唤了一声,声音平和轻柔。平时他和楚惊鸿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势如水火,一见面总是争锋相对的样子,这样平静的相处,还是头一回。
床上的人并无变化,不知他的话究竟是否能够传入他的耳中。
“楚惊鸿。”赛特道,“快点醒来吧,我不计较你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再处心积虑的防备你,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可笑的是,明明医官们都说这个人活不成了,他却还在这里奢望着奇迹的出现,“那五天里,你那么护着我,不想让我死,现在我活下来了,你就不想睁开眼确认一下吗?确认一下你那五天里的成果?”
“你不能死,你也不会死,我不允许你死。”
他在期待奇迹的出现,但是这一次,奇迹并没有出现。
床上的人呼吸声开始急促起来,胸前的起伏愈加剧烈,与此同时,呼吸声也开始减弱,仪器响作了一片,不少仪器的信号光已经完全从蓝色转成了红色。
蓝色为安全,红色为危险。
“楚惊鸿!楚惊鸿!”赛特懵了一下,而后急忙抓住楚惊鸿的一只手,用力之大,指间都开始泛白。
但是没有用,任凭他再多的呼喊,双手交握的人的生命力还是从他的指间缓缓溜走。
越来越多的仪器开始转成红光,红光闪烁,将整个房间都映照成一片红色。
红光闪烁得人眼睛发疼,赛特额角青筋突起,脸颊憋得绯红,眼眶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