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坦诚(1 / 2)

是夜月正高悬,李明溪服了药睡得昏昏沉沉的,聂卿跟陈普洱二人在空旷的庭院里摆桌吃了一顿药膳,聂卿专在厨房里打下手,陈普洱的手艺十分好,菜色虽清淡,却也没有聂卿想象中那样带着药的清苦味。

聂卿心里还在忧心着佛母城,她不知道林二小六他们有没有把消息带回去,西疆军大多在西境操练,对丰城不怎么提防,西北角防御空虚,看之前聂河与迦婪若正面交锋的那几场仗,此人在用兵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出奇地大胆。

还有北疆军,军中现在没有主帅坐镇,格满部落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分散了,草原上新一任狼王已经出世,等它磨好了爪牙,头一个撕咬的就是北疆的城池,若果格满部落真在这个时候骑马挥刀南下,北疆军能和十几年前一样把他们阻挡在陇江关外吗?

“做什么忧心忡忡的,”陈普洱咬了一口手中甜脆的梨,斜眼看向聂卿,“我不是跟你说了在你们回去之前,丰城都不会有动作吗?”

“陈姑娘为什么那么笃定?”聂卿动了动身体,转向陈普洱,她面色沉静,问道,“这片峡谷看似与外界隔绝,陈姑娘却能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连楼兰国内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顿了顿,聂卿又补充道:“我知道陈姑娘对我们没有恶意,也并非不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们是西疆军的将士,西戎人仍然对我大燕城池虎视眈眈,我实在是非常心焦,陈姑娘也是大燕人,如果有详细的情况,能否细细告知?”

“那荣申知道你是女子从军吗?”陈普洱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聂卿,“我也十分好奇,你为何要隐瞒身份进军营,别跟我扯什么忠君报国,世人对女子多有桎梏,哪怕是以医师的身份进军营都是大逆不道。”

陈普洱的语气不再一如既往地平淡,聂卿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一片愤怒和恨意的焦土,不过那些情绪只如昙花一现冒出来短短几瞬,聂卿再看时,又见陈普洱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涟漪了。

陈普洱抬头看向那轮清冷的月亮,出声继续道:“我看你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却又与寻常农家女子织布洗衣熬出来的老茧不同,你虎口还有一处深深的痕迹,应该是常年握刀练出来的痕迹,你心性也与旁人大有差异,若我没猜错,你应当是将门之女吧,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你是聂太行的女儿?”

“大燕朝内也并非没有女子投军的先例,就拿我朝如今来说,北疆军就有位身高八尺的女将军,她麾下有个女儿营,营中女将杀敌十分悍勇,”没等聂卿开口,陈普洱继续说道,“若你只是想报国,何不光明正大以女儿身投军,你却偏偏来了西疆军营权比人命贵这么个烂地方,哼,若不是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比如,为父兄报仇?”

聂卿沉默地看着陈普洱,眼中百般情绪交织,良久,她苦笑了一声,点头应道:“是,我就是将军府的小女儿聂卿,我来西疆军,的确是为了给我阿耶和阿兄报仇。”

“阿耶年前来信说西戎联军并不十分能打,他有把握能把那群毛猴子重新撵回老家去,我同我阿娘跟祖母在京中苦苦等候,等来的却是我阿耶与阿兄的讣告,”聂卿的心脏缩了缩,她握紧了拳头,从口鼻间呵出的气息都沉重许多,“不仅如此,红甲兵紧接着呈上御前的千里战报上说,牛头崮一战惨败之因皆系于我父兄冒进轻敌,我……”

她说不下去了,邙山上飘扬的鹅毛飞雪从未停过,她整颗心一直泡在那片苍凉的天地中,每一次跳动都感到刺痛。

陈普洱静默半晌,她递过来一颗圆润光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果子,轻轻拍了拍聂卿的手腕,“尝尝这个吧,这是楼兰王室的贡果,很甜。”

“这么假的战报,荣申竟然真有胆子往御前送,我看他可真是嫌命长了,”陈普洱拿起那个吃了一半的果子,狠狠咔嚓咬了一口,嘟囔不清的说道:“荣家灭族,估计也就在这一两代之间咯,你还是太年轻,哼哼,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