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嫣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膝盖跪着的地面是松软的回纥进贡的手工羊毛地毯,羊毛松软,颜色艳丽。平日里单脚踏上去温暖而柔顺,却在今天,让寒嫣觉得扎手且生硬。
纵然她的身边有一个石凳大小的香炉,里面袅袅升起的是上次南疆王带来的佛手乌木香,此香气具有安神宁心的功效,却在此时此刻,让寒嫣觉得,这香气熏得头昏脑涨,脸颊流汗。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的。”寒嫣的声音越来越小,全然没了刚进御书房时的那种坦然自若了。
御书房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佛手乌木香气时不时地撩拨人扣紧的心弦。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开了口:“你确定浴堂前后都是封闭的空间,不可能有掉包换人的可能?”
“绝无可能。”寒嫣如实答道:“事实上,除了白灼的相貌发生变化外,她的声音,语气,身形,一切都毫无变化。”
吴南洲也在旁边接过来说:“我也前前后后查看了好几遍,那浴堂虽然有个木窗,窗外却是一堵高墙,就是浣衣局的西边院墙,墙外有兵卫巡逻看守。我也问了他们,当值的说,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可疑人员从这里出入。”
皇上若有所思地呷了口茶,淡淡道:“所以,白灼真的会易容术了?”
对于这个问题,吴南洲不敢回答。
但是寒嫣敢。
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亲自问过白灼的。所以,她头也不抬地赶紧答道:“我当时还问了白姑娘易容术的事儿,她应该是会的。”
皇上口中噙着笑意:“哦?她对你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倒没有直接说,而是在我问她,易容术长时间不卸掉,是否会影响长相,她点头了。”寒嫣如实答道。
“你觉得,白灼是一个什么人?”皇上问了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寒嫣也绝不藏掖半分:“奴婢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很随和,好相处。用了易容术后长相普通,卸掉易容术便是花容月貌。”
皇上笑了,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对寒嫣说:“行了,你也别跪着了。都快冬天了,别着凉了。快起来吧!”
寒嫣只觉得全身的寒颤顿时松懈了下来,她赶紧又对着漂亮的地毯,用力地磕了个响头,道:“谢皇上。”
直到这时,皇上才抬眼看了看寒嫣的模样,纵然她低头垂目,那长长的睫毛将有些略微疏冷的她,更是衬得小心翼翼,全然防备。
皇上又笑了:“朕不过就问你几句话罢了,你怎么这么害怕的?白灼身份背景十分清白,朕不过是早些年就听说易容术的事儿,却从未见过,一时好奇,便向你打听来着。”
听到皇上这么说,寒嫣方才面露浅淡微笑,嘴角微扬,却依然不敢抬头:“是,皇上。”
“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皇上站起身来,踱步走向寒嫣。
寒嫣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吓得刚刚消停的寒颤再度摇摆了起来:“今年初夏。”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定在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说:“家里情况如何?”
寒嫣心中一紧,头皮发麻,不知皇上到底问这事儿是有什么用意,只好如实答道:“爹娘早逝,兄嫂不务正业,家中苦不堪言,恰好皇上仁慈,给全天下孤苦女子一个能为自己做事的机会。”
这个答案是皇上所没想到的,他愣了一瞬,转而点了点头,说:“白灼同样也是个孤苦女子,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多帮帮她。好了,你先回去吧!”
直到确认寒嫣离开很远之后,皇上才坐回桌案边,手中把玩着桌上一枚醒脑丸,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说:“白灼会易容术,会不会就是为了保护梁衍?”
他这话似乎是对身旁的吴南洲所说,又似乎是对空气所说。
但吴南洲还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奴才觉得,白灼是个很奇怪的人。关入死牢那么久之后,又会易容了,又会看天象了。着实奇怪!但她被关押那么长时间,确实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这又说不通。”
“恐怕,她会易容,和会看天象,都是为了保护梁衍吧?”
“但既然要保护梁衍,为何又在皇上您面前暴露自己会天象这一事实呢?”
“传白灼。”皇上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们都说她去掉易容后很漂亮,朕只想知道,她有多好看,会不会比帕夏还漂亮。”
*
在皇上秘问寒嫣的时候,白灼正在大牢里。
让她欣慰的是,这只是普通的牢房,并非死牢。
但她心里清楚,现如今,情况似乎又开始对自己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