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这个地方。
除了黑色,空无一物。不知方寸几何,究竟是空远无边的广域,还是仅有立足之地,未可知。立于其中,却足不触地,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身体,虽不见其形,却也丝毫动弹不得。周身只有冰冷彻骨的寒意,看不到边际的黑暗消磨意志,吞噬希望,压抑着汹涌的生命归于沉寂,告示着令任何生命都绝望崩溃的威慑之意。
身体里的暴戾之气汹涌,挟卷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几乎快要突破理智的控制,冲笼而出。压抑得痛苦,忍受着身心的双重煎熬,在那份莫测力量的禁锢之下,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也微微颤抖。
突然,丝丝细雨落下,虽然没有颜色,在一片虚无的黑色之中无法被看见,但在压抑的黑暗中,视听两感封闭,触觉却异常地灵敏。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细雨飘落在自己的眉心、眼睑、眼尾、唇上……冰寒之中,身体第一次触到温暖,如云般温柔,不见其形,却紧紧地护着自己,将一切冰寒隔绝。她想要回抱住这份温暖,也这样做了。随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行动不再受那份力量的限制。身体里的戾气被温柔安抚,心绪归于平静。慢慢地,意识在此方世界中消失,疲惫地陷入安稳的睡梦中……
阳光从窗外透进屋子,照在床前,安静垂着的长睫被描上了一层金边,在光里颤了颤,随着优美的眼睑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露出一双潋滟的惺忪睡眼。
辛蛟州醒了,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安静地闭着眼睛,与自己几乎快要鼻尖相贴的云阮。她尝试着动了动,发现动不了,她与他紧紧抱在一起,身体紧贴,四肢深深交缠。要想分离也容易,但那样做却会弄醒他。辛蛟州不再动作,静静地躺着,看着眼前的人。他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
是他吗?
……
半晌之后,云阮醒了。他的眼睛还未睁开,便先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怀里的人还在。他安心地睁眼,正对上辛蛟州流光潋滟的眼睛。
见他醒来,辛蛟州打算起身离开。云阮看出了她的意图,一把抱住:“时间还早,再躺会儿。”
辛蛟州也听他的话,躺了回去。两人静静地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紧接着,一道男声从门外响起:“辛姑娘,起了吗?”是龙沂君。
辛蛟州刚想起身回答,被云阮按下。他起身来到房门前,直接打开,微笑道:“龙公子,早上好。”
云阮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着,睡眼迷离,妖且魅,白色的里衣凌乱不整,衣襟松开,快要滑落肩头,漂亮的锁骨和胸膛上还有几道暧.昧的红痕,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地显眼。
龙沂君看到后果然皱眉。
云阮心里冷哼,面上却春风和煦:“龙公子一大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龙沂君隐下厌恶,微笑道:“今日我事务繁多,恐不能寻到时间陪辛姑娘,故而想趁着晨间不多的闲暇时间,邀辛姑娘一同用早膳。”
辛蛟州整理好衣容,拿着外套来到房门前,为云阮披上,侧首对龙沂君道:“龙公子事务繁忙的话,就先去忙吧。”
龙沂君道:“这一忙,恐怕一整天都不能见到辛姑娘了。辛姑娘能否……”
“不能。”云阮不客气地打断他,“她与我还有事要做。”云阮神情慵懒,娇嗔地看了辛蛟州一眼,揉了揉腰,才侧首对龙沂君微笑着道:“龙公子慢走。”
用自己的理由回绝自己,他没有再纠缠下去的道理。龙沂君深深地看了辛蛟州一眼,戴上面纱,转身离去。
虽然刚刚那句明显是他用来赶客随意找的借口,不过她确实有事要找他。
辛蛟州从腰间取出放置已久的木簪,正是在观音镇的月老会上得的那根。“这根木簪。”她递到他面前,“是谢礼。”
云阮不解地看着她,问道:“谢什么?”
辛蛟州微微侧过脸,看向别处:“昨晚我睡得很好。”
云阮猜测:“因为我?”
“嗯。”
“难道你之前一直睡得不好吗?”
“嗯。”她垂眸,坦诚道,“上一次安睡,也是与你在一起。”她说的,是她在凤仪楼昏迷的那晚。“所以……”她抬眸,正视他,“谢谢。”
云阮明白过来,展颜道:“如此的话,大人不应赠我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