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地牢的窖门,弯腰下去,进入地牢。阴暗湿滑的石阶,前方一阵阵霉湿腐臭味袭来。地牢昏暗,点上石壁上的灯盏方可勉强视物。石阶尽头,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廊道,两侧是规制整齐的牢房。
行至牢房前,狱卒开锁的间隙,辛教主侧身问道:“你可害怕?”若是害怕,我可以现在就带你离开。
“我不怕。”云阮温声道,好看的眉眼舒展温柔,没有一丝不适的样子。
牢房打开,狱卒也懒得再开一间,直接将她们关在了一起。见她们进去,便迫不及待地锁上了门,甩甩袖子,快步离开了地牢。
地牢里除了她们,再没有第三个人。
辛教主将干草在手里团了团,做了两个简易的蒲团,将其中一个递给云阮。
云阮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道:“你好像很熟练。”
怕他误会了什么,辛蛟州连忙解释道:“幼时有过几次经历。”
“哦?”
天剑教的小教主难道不是在教众与教主的宠爱与庇护下长大的么?
云阮饶有兴致地定定看着她,却不主动开口询问。
辛蛟州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讲述道:“我并非出生在天剑教,我也并非是上一任天剑教教主的女儿。
或者可以说,我与天剑教中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辛蛟州,前朝罪臣遗孤,爹亲是前朝太女少傅的一个外室。原本她一直跟着爹亲生活,虽然爹亲常常很严厉地教导她,规训她,逼她看很多书,学很多东西,争头名,但是大部分时间里,爹亲还是待她很好的。
父女二人过着温馨平和的日子,而那个少傅母亲从未来看过她们父女一眼。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母亲是当朝太女的少傅。
直到她六岁时,前朝太女夺嫡失败,母亲参与其中。当今皇上登基的那天,母亲全族在宫城门口前伏诛。
而她与爹亲,因无人知晓,反而因祸得福逃过一劫。若不是爹亲执意随母亲去了,她也是个有爹亲的人。
年幼的她,并不能理解当时爹亲的疯狂,只当他是在生气,是在哭,就像她之前做完功课,因为偷偷跑去在院子里和邻居家的阿花玩了一会儿,被打手心时一样,哭一会儿,就会好了。
结果,那是她见到爹亲的最后一面。
无家可归的她只能流落街头,与乞儿为伍。终日里食不果腹,常常还要与野狗争食。城里的衙役时常上街驱逐她们,更有甚者,直接将她们抓进牢里用刑。就是那个时候,她进过几次官府的牢房。
她犹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每天都有人在宫城门口伏诛,流下一地的血。宫城门口的血一直流,流了好几天。当时乞儿之间还打过赌,猜过那血会流到几时停。
没过几天,皇城便下了一场大雪。她们都输了。
这场大雪下了很长时间,洁白的雪掩埋了许多不堪。每天都有乞儿消失,再也等不到她们回来。或许,不久之后,连她自己也会消失在这场大雪里。
原本,她已经在风雪中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便被当时的天剑教主所救,还被收为了继承人候选之一。
“故事说完了。”辛蛟州罕见地笑了一下,“你信吗?”
云阮浅浅一笑:“为何不信?”
“我若要说,这些都是假的呢?”
“都是假的也无妨。你是你,不是其他人便可。”
辛蛟州静默了须臾,认真地看着他,眸光微微闪动。
云阮继续道:“我在意的是眼前的你。而不是故事里的那个辛蛟州。”
辛蛟州怔了一下,最终释然一笑:“是啊,我是我便可。”
这时,不远处的窖门一阵锁链声响动。
“吃饭了!”
狱卒将两碗清水放到牢门前。
“可别说我虐待犯人啊。是上面的人下的命令。我只是一介小小的狱卒,除了听从命令,我能有什么办法。”狱卒随意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干了之前在路上洒到的水渍,叼着草根离开了地牢。
地上的两碗清水自然是没有人喝的。
云阮从衣襟里掏出两块包裹整齐的帕子,胸前立刻瘪了下去,从农妇变成了农夫。帕子打开,里面是包好的糕团,云白的尖端带着一点粉,很是讨喜可爱。
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大人,先吃这个垫一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