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之后,一根根晶莹流光的水丝延伸至远处的黑暗里,一双灿阳一般的金瞳正窥于镜前。
镜前的人黑袍之下苍白的手指微动,中央的水镜画面一转,一幕血腥至极而又喜庆至极的场面照亮了这方黑暗。
幻境之中,洛红光两侧各携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新嫁郎,满面春光。她春风得意的挺拔身姿背后,是一场刚刚休止的杀戮。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以至于想要将一整个教派都屠尽。
满目的红与黑之中,散落着反着森寒的光影的各色杀器。
随着鞭炮声的停歇,新人被迎进,周围的尸体也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人。
那人惊恐地睁大双目,身上插满了各色刀枪剑戟,手执长剑杵地,鲜血顺着手臂溢出了手掌,丝丝交织成猩红的血流细柱流满了剑身。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间喜事,但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此时的她只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那张脸,是无曜的脸。
有时候,并非需要深仇大恨带来的深重的恨意才会想要将一个人逼至如此绝境,置之死地,一点蚀骨的嫉妒足矣。即使对方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低哑的笑声在这方空间里响起:“这个人……有趣。”黑袍一挥,一块水镜消失。
刚刚拜完堂,只差一步,便可以尝到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鲜嫩多汁的果实,下一步,洛红光却踏空了。
洛红光跌落在阵前的空间,眼前最为明亮的光亮处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八方咒纹延伸至中心交汇,而大阵中心泛着金光的上空,一把钥匙模样的东西正在缓缓升起。须臾之后,钥匙模样的东西落入了二人之中一人的手中。
洛红光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张讨厌的脸。
她收敛起窘态,刚想要起身,过去问看,突然,眼前一黑。
不等她反应,失重感再度袭来,她的身体又开始直直地下坠。
片刻之后,她的身体触到了踏实的地面。眼前的视野明亮了许多,是幽暗的夜色,不再是刚刚全然的黑。
她回到了她们逃出的那座小屋前。
*
无曜拿到镇山钉,眼前的大阵虽然慢慢沉静下来,速度虽然十分缓慢但却依旧在运转。
——怎么回事?
无曜与云阮对视一眼。
云阮说:“要想知道原因,恐怕还要找到了解镇山钉的周飞梦、安锦绵她们。”
“嗯。”无曜看着他,说,“走。”
眼前的空间里只有这个阵法,除此之外,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多余的摆设,也看不到任何出口。来时的那道光门在他们踏身进这里的那一刻已经消失,往哪儿走?
无曜牵着云阮的手:“就在这里。”
她握紧手中的镇山钉,红光自指缝间绽出,与周围金色的光芒交织。
他们脚下的大阵中心突然塌陷了下去,塌陷的地方还在不断地向四周延伸。
“抱紧我。”无曜说。
云阮轻轻一笑:“好。”伸手环上她的腰。
短暂的失重感远没有身边人安心的怀抱能够占据彼此的关注与存在。片刻之后,二人平稳落地。
山村旷野,此时是秋季,没有金色的麦浪,只有一束束黑烟从这个小村落的各个角落里升起,灼热的火光烧红了下半边天空。
“安儿和妹妹要藏好,不要出来。”这是母亲关上房门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说,她要去找爹亲,等她们一家四口团聚之后,她们便一起离开这里。
“嗯。”安锦绵幼小却坚毅地点了点头。
“咚——”屋外传来一声异动。
没过多久,门便打开了。
母亲没有回来。
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有东西吗?”一个粗狂浑厚的女声问。
“没有。”手下答。
“不应该啊。”土匪首领摇摇头,“看那个女人宝贝的样子,这个屋子里一定藏了什么东西。”
“继续搜!”她一声令下。
“是!”手下领命。
两双大脚逐渐向她与妹妹藏身的地方靠近。
“报告老大,这里有个箱子。”手下道。
那是她们与母亲爹亲的行李。
“打开!”
“是!”
安锦绵蜷缩在柜子里,屏住了呼吸。她透过柜门的缝隙看到那些人打开了箱子。
她们火急火燎地翻找,将爹亲叠好的衣物都翻乱了,马上就要翻到箱子最底下、包着母亲与爹亲这些年所有的血汗钱的布包了。
“我不许你们翻!”藏在床下的妹妹气愤地尖叫着冲了出来,猛地推了正在翻箱子的土匪一下。
——不要!
深刻的痛楚的记忆被唤醒,安锦绵内心止不住地颤抖着,抖着手推开了柜门。
她空洞着一双眼,脑内已经被深深的恐惧所占据。
妹妹倒下了。
她那身与她相同的灰色布衣浸透了血,颈间的刀口无法闭合,泉涌的鲜血争相涌出,在地面晕开一大片鲜红色的血泊。
“不要——!”她声嘶力竭地喊叫道。
“哟,这儿还有一个呐。”土匪手下口气轻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