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刚,绊他的是……
想到这里,周飞梦瞳孔骤缩,震颤连连,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他缓缓地低下头——
视线再次与一双没有瞳仁的灰色白目对上。
小男孩咧着嘴,用手扯着他的裙摆,看着他笑。然而那双没有瞳仁的灰目,却让他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看他。
周飞梦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不好!
无曜当机立断,牵起云阮的手,低声喊了一声:“跑!”
周飞梦一把扯回自己的裙摆,一刻不停地奔了出去。
几人相继冲出了这间屋子。
无曜环顾四周。
安锦绵没有出来。
她当即又折了回去。
屋子里,安锦绵的袖子正被一只青灰色的手直直地扯着。
原本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坐了起来。那只手便是她的。
然而,她只是拽着安锦绵的袖子,静止不动,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安锦绵的额上布满了冷汗,强装镇定,想要从那只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
但是任她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让自己的袖子脱离那只手的钳制。明明它只是松松地拽着。
后来,那个小男孩也缓缓地移动到了她的面前,动作僵硬而又缓慢地伸手搭上了她的衣摆,扣手,抓紧。
那只袖子里装着觅灵罗盘,她不能舍弃。
到最后,安锦绵都已经绝望地想要放弃了。无曜来了。
只见对方乘风一般轻飘飘地向她走过来,甩手微风一掌,小男孩便听话地松开手,无声地被掀飞了出去;再一抬手,伸出一指在抓着她袖子的那只手上轻轻一点,原本僵硬牢固的手竟奇迹般地软了下来,沿着她的袖子滑落下去。
“走。”对方冷静道。
安锦绵的心奇异地因为这一个字而平静了下来。
她朝无曜点点头:“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在看她。
无曜侧首静静地看了床上的二“人”一眼。刚刚坐起的女子已经重新躺了回去,安静地闭上了双目,她身边面容苍白却不难看出从前的俏丽秀美的男子一直安静地闭着眼,身侧的一只手与身边的女子十指相扣。
无曜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替二“人”盖上了被子。
她转身便看到安锦绵正在用一种好奇地眼神打量着自己。
无曜没有回应,点地远去。
安锦绵紧随其后从房子里出来。
“人齐了。快走吧。”洛红光催促道。
再不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一屋子不人不鬼的怪物,她现在回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至于她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她们再继续待在这里,难保不会发生什么,让她们成为那一屋子里的之一。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很快,一座门户紧闭的楼阁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无曜猝然地手里一空,云阮不见了。
再回望身后。其余四人都消失了。
——这是要做什么?
无曜皱眉。
奇怪的是,并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周围空荡荡黑漆漆一片,眼前只剩下这座封闭的楼阁。
无曜没有犹豫——她也没有选择,伸出手,没有任何阻碍地,门被轻轻松松地推开了。
待到无曜全身进入楼阁的那一刻,身后空旷的黑夜消失了。
此时的她,正站在一间婚房里。
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装点上了喜庆的大红绸缎。一个人正静静地端坐在床边。他身着霞帔,头上盖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红盖头。
无曜正在想要走进探看,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盖头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又在露出了一个尖俏的下巴时垂了回去。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她”。那床边的人便是——
“她”好像看不见她,目光温柔地锁定了床边的人,心无旁骛径直向这里走来。
——“她”莫不是想要!
——不可以!
无曜奔过去想要拦住“自己”,却被“自己”直接穿身而过。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愣神了一瞬。
再抬起头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床边。
——来不及了!
无曜不管不顾地直接飞身扑向坐在床边的人。
这一次,她碰到了。
“她”的手掀了个空。
身下的人头上的盖头轻柔地滑落下来。
他抬头与她对视。
“妻……”云阮眼睛里的迷茫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的清明。
他眨了眨眼,一双有神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她,半晌,小心翼翼地唤道:“阿曜?”
“是。”无曜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她低头轻吻了怀里的人一下,回应他:“是我。”
“发生了什么?”云阮略略地扫了一眼他们身处的环境,问。
“幻境。”无曜抱紧云阮,“你差点就要被抢走了。”
云阮安慰地抚了抚无曜的后背,道:“不会的。”他紧紧回抱住她:“我不会和任何人走——除了你。”
身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害怕地将手臂收得更紧了。因为,刚刚要带走他的,正是“她自己”。
“其他人呢?”云阮问。
无曜抱着他,轻轻摇头:“不知。”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我只找到了你。”声音从颈间传来,闷闷的。
云阮感受到了无曜的疲惫。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得脆弱、无力。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之后,无曜抬起头来,对云阮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找其他人。”
看样子她已经恢复了。
“嗯。”云阮握住无曜的手,想要给她支持的力量。无曜冰凉的手和手心里的冷汗却向云阮暴露了她彼时与此时真实的心情。
无曜和云阮携手走出房门。二人全身踏出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瞬间又变幻成了另一番模样。
她们好似身处于一方漆黑的虚空之中,脚下看不到底,头上也看不到顶。唯有前方的一处,有白光亮起。
那是一扇门,却不知门后通往何方。
无曜忍不住看向云阮。
云阮也在看她。
“我们在一起,无论身在何方,去往何处,我都不在乎。”他对她说,“因为我在乎的是,你在何方。而与你一同前行的人,只能是我。”
云阮毫不掩饰自己对无曜的占有的欲望,张扬灿烂地扬起笑,看着她。
他只想独占她。
从来都是。
身后的白光消失。
她们正身处在一个机巧的阵法的中心。
脚下的大阵缓慢地运转,不知在此之前已经运转了多少年。阵法上的咒文已经暗淡无光,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头老翁,在生命的尽头,仅凭着最原始的身体记忆,拄着拐杖缓慢前行。
咒文自阵法中心向八方延伸出去,控制着它们运转的,想必就是眼前的这枚小巧的镇山钉了。
无曜刚一靠近,镇山钉便自行自下而起,缓缓上升。在镇山钉原本与阵法相接的低端,空出的缝隙中冒起刺眼的金光。
须臾之后,镇山钉落入了无曜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