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殊与迢离尊者的生死之约除他师徒二人之外,只有宗主知晓,而在李明殊没有击碎[炎风]之前,他仍是太清宗的弟子。
修行之中,李明殊却并不是孤高独行,相反,他很豁达可亲,且有求必应,因此又很是受人欢迎,而当李明殊带队去秘境的时候,他又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只要听他安排,无论是怎样的秘境,好像都不足为惧,但如果不听他的安排,随意行动,必然险象迭生,甚至送命。
因此,李明殊在诸位同修之中,便很是有威望。
但是,他却并无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友。
因为他日常独来独往,看似和所有人都十分亲切,然而真正要说起来,却又十分的疏远,就如同天地之线,看着好像目所能及,然而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唯一能算得上亲近的,应该就是明心了,因为宗主早有意愿收李明殊做关门弟子,李明殊天赋卓绝,又有声望,要他继承太清宗,再合适不过,但是李明殊拒绝了。
他的意思是,我来太清宗是来修行自身,磨砺剑意,并非为宗主之故,即无此心,如何担当重任呢,更何况,等我战胜了师尊,那么我就会立刻离开,太清宗需要的,不是一个随时会离开的宗主。
宗主却对迢离尊者十分信任,他与迢离尊者本是同届,又做这么多年宗主,对迢离尊者的实力固然不算十分了解,但也想去不远,闻言倒是更加放心:那你要一辈子留在太清宗了。
李明殊却只是微笑:那就做一辈子太清宗弟子好了。
他的态度坚决,几次回绝,宗主也不好为难。
而明心是自小被宗主收养,自然以排解宗主忧愁为先,他又不知道李明殊与的生死之约,只当是李明殊尚未觉醒担责之心,于是几次三番堵门前来劝说,一来二去,二人便熟悉了。
不过,李明殊并没有更改自己的意愿,而他后来答应做大师兄,也是因为一个意外。
但实际上,直到现在,他真做大师兄,却也并没有怎么尽过大师兄的职责。
宗主虽有忧虑,李明殊心不在太清宗,但是只要他人在太清宗,有明心辅佐,万事也算妥帖,倒也不急。
大约在宗主心中,他们二人,会永远都在太清宗,同心同德,太清宗的未来已经找到最好的交付之人。
宗主正要说话,忽而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忍不住大咳几声,李明殊连忙放下手中棋子,膝行过去,一手拍背,一手递去锦帕,宗主接过锦帕捂着口鼻穷尽力气的咳了十几岁,停下时只觉得浑身力尽,无力的朝后倒去,李明殊已经放好靠背,宗主仰面斜躺,呼吸声时轻时缓,过了许久,方才平稳。。
然而他手中雪白锦帕之上,却已经是鲜红一片。
多年前宗主破境失败,反遭反噬,跌落一境,此后十年灵台再无任何长进,反而日渐衰老,便知大限将至,不再谋求突破,开始培养可堪大用之人。
明心是他最先培养的接收人,李明殊的到来,让他改变了主意。
尽管李明殊无意宗主之位,但是他和迢离尊者定下生死之约,那就注定一生留在太清宗。
虽然李明殊无心在此,宗主却偏要勉强,更不惜以宗门秘法所诱,他知道李明殊对成为宗主不感兴趣,但是却对天下万道有探索之欲。
宗主一心求成,一番波折之后,李明殊到底成为大师兄,等同于接任太清宗,就算再不管事,李明殊天纵英姿,也无人敢反,管事交于明心,可绵延宗门。
后事已毕,宗主这几年便十分坦然,静等大限到来。
宗主轻咳两声,才合上眼,缓慢的说道
“果然老了,一局棋也下不完,便觉得过分劳累了。”
李明殊也没多讲什么,径直封存了棋盘,说道
“那就封棋,改日再续,宗主暂请歇息。”
宗主嗯了一声,便合上了双目,兀自睡去。
李明殊让人撤去案几,又拿来被褥为其盖上,唤了两名弟子守在一旁,李明殊便起身离开。
走出了宗主居所,李明殊方才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而后漫步出去。
三千道生的年末大测一共绵延十天,考完之后人人脸色惨白,倒头就睡,恨不能睡到天荒地老,李明殊到的时候,只觉得庭院之中一片寂静,除却无边风雪飘荡,再无任何动静。
他从未来过道生院,倒是轻车熟路推开了云辞月居住的那间房间。
屋内只有云辞月一人,他固然性情坚韧,但是连着十天神经紧绷,这副身躯也还是吃不消,和众多道生一样,好好的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衫,就沉沉睡去。
李明殊走路无声,坐在床边,看向陷入沉睡的道侣。
说是道侣,他们既没有正式结契,也未合房定情,然而若说不是道侣,任何认识的人却又默认这件事情,云辞月先前还反驳纠正,后面也不说这个,像是对“小师嫂”这样称呼已经完全接受了。
靛青被面,边缘缝着四指宽的雪白被里,云辞月长发完全披散,此刻几乎将那雪白的被襟覆盖完全,然而靛青被面与乌黑长发之中,却又越发衬托这张睡容若神似仙,引人沉溺,看的久了,想到这是自己的道侣,竟然又忍不住生出一种娇纵的心态,大约是“天下绝色为我所有譬如天下城池臣服于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