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宫道上,贺修年抱着岁岁一路狂奔,侍从们被远远甩在身后,他只恨自己跑的还不够快。
岁岁将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缝,看着少年精致的喉结,晃了一下神。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清晨,她从屋檐上跳下,跌进少年的怀里,那时万物明朗,就连朝阳也温柔。
“霜飞晚!”贺修年见她有了些意识,大喜过望,“你别睡,太医马上就到了!”
冉冉初升的太阳又落下了。
那个少年从来不会叫她霜飞晚。
她敛了所有的情绪,安安静静的闭上眼。
贺修年慌了,“霜飞晚,孤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睡!孤保证!”
谁要你的保证,她心里冷笑一声,仍是闭着眼。
“等你好了,孤就带你去见你阿弟!孤说到做到!”
她一怔,立刻睁开眼睛,抓着他的衣襟用了几分力气,清凌凌的眸子里燃起一簇火苗,无声的质问他:真的吗?
“孤金口玉言,决不食言!”
她果然打起了几分精神。
贺修年看见慈恩殿的宫门,以及站在宫门前的太医令,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抱着她一路进了寝殿,
“方太医,快给她瞧瞧。”
太医还是上次的太医,他连鞋也未来得及穿,就被几个小太监连人带药箱给背来了,好在一个小太监有良心,临走前给他拿了件外袍。
他坐在床头,打眼一看,这不巧了吗,还是上次那个姑娘。
待切了脉,他缩了缩露在外面的脚趾,语速飞快,“这位姑娘身上多是皮肉伤,再加上受凉导致宫寒气血两亏,还请陛下派人将炭盆生起来,得尽快让她身子回暖。”
他又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三碗水煎做一碗,一日三次。”
贺修年一样一样吩咐下去,紧张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方太医欲言又止。
“说,孤恕你无罪。”
他这才开口,“这位姑娘的胃疾较之上次,严重了不知几许,敢问陛下,可是没让她按时吃饭?”
贺修年拧着眉,“宫里不差她那口吃的。”
“那微臣就不知具体原因了,只是今晚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伤了根本,要是再不好好将养,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要油尽灯枯。”
方太医瞟了岁岁一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这位姑娘的宫寒之症十分严重,子嗣……怕是艰难了。”
贺修年险些跳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哪句话这样激动,“你说什么?!”
方太医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一只手伸了过来,指尖泛着乌青,一点一点,拽上贺修年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是少女平和的目光。
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抿了抿嘴,抓起她的手,对方太医喝道:“滚下去。”
方太医留下几瓶药膏,麻溜的滚了。
贺修年捂着她冰冷的手,沉默的坐在床边,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揪成一团,泛起绵长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