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上三竿才终于掀开被窝的武文锋，刚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床边散落的衣物当中，翻找出师傅昨天才送给自己的那个老旧布娃娃。

还好里面住着鬼身的布娃娃说大倒也不大，只要是稍微宽敞点的衣兜就能全部装下，所以武文锋昨天回家时多少还能遮掩一二，没有被人察觉到身上有什么异样。

可惜武文锋不是个女孩儿，不然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往自己房间里，摆放上一堆大小形态各不相同的娃娃，还不会引起身边亲朋好友的怀疑，但是现在嘛……他还真就只能偷偷摸摸将布娃娃混进平日要穿的衣服里。

鬼身也需要休息，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一直在外面晃悠，而作为凭依物的布娃娃，严格来说倒是更像个独门独栋的住所，只要不是遇到火烧水浸之类的情况，不管是被扔到哪个角落其实都比较无所谓。

按理说武文锋原本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在美帝留学的生活，其实只要在外面随便租个房子，就可以完全不用顾忌身边的亲属长辈，可是谁让他之前被人拐带进地下赌场，最后还一时上头直接玩脱了呢？

所以如今对侄孙已经不怎么放心的武老爷子，已经在家里下了死命令，武文锋身上的钱彻底被管死了不说，除了平时上课他还可以就近住在学校周边早就定好的出租屋，剩下的节假日里都必须返回唐人街过夜。

“大宝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俩搬出去住啊？”正在穿衣服准备去洗漱的武文锋，忍不住低声问了兜里的布娃娃一句，毕竟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哪怕确实犯了一点错误，可天天被长辈当贼一样盯着心里也怪别扭。

不过带着一阵阴风从布娃娃里钻出来的小鬼，抬起头就用自己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向了武文锋，同时传达过去的意思还十分清晰明确：人家可是好孩子，不给人出坏主意捣蛋。

而自知理亏的武文锋只能撇了撇嘴，也不好向这个被师傅培养了好多年的小鬼解释，只好转而招呼大宝在旁边给他递起了东西。

虽然这种行动方面的要求通常不会被鬼身拒绝，但武文锋随即便又受到了大宝提出的一连串警告，意思大抵就是尽量少让他在旁边摆动物品，要小心别被周围的人给看到。

其实终于从师傅手里得到一个鬼身的武文锋，在昨天晚上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驱使鬼娃娃把上下左右的周边邻里给逛了个遍，而他倒也不是想窥视人家的什么隐私，完全就是在纸上谈兵了好多年后一时手痒，忍不住想把自己能想到的手段都给使上一遍。

也就是由于昨夜折腾到太晚才睡，才导致武文锋今天早上没能按时起床，也幸亏这是在周末，不然他恐怕不是迟到就是要旷课了。

“放心吧，在这里通常没有谁会擅自闯进别人的房间，至少也会敲下门……”武文锋觉得这大概是出来留学最大的好处之一了，哪像他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爹妈恨不得自己最好能二十四小时敞开房门，随时准备好接受家中最严厉的检阅。

可惜大宝完全没有领教过类似的事情，毕竟不可能有其他成年鬼身总是擅自往他的娃娃里钻：那也得防止发生意外情况，林爷爷以前就……嗯，林爷爷不让我对你说。

正在处理个人卫生的武文锋一下子就乐了，原本他只是突发奇想打算随便跟大宝聊聊，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不过师傅的黑历史……嘿嘿，谁还没年轻过呢？

而自知嘴瓢的大宝，在听到洗手间里传出的阵阵笑声后，便立马钻回了自己的布娃娃里，直到武文锋转洗完出来都没有再露面。

“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重新将布娃娃仔细揣进衣兜的武文锋语气一本正经，“如果不亲自去跌个跟头，又该怎么获得真正的成长呢？大宝啊，其实这就是我的修行。”

武文锋大义凌然地说出了这样一番歪理，为自己之前胡乱支使鬼身的行为做狡辩，结果正在闷声当鸵鸟的鬼娃大宝根本就没有再理会他。

不过武文锋倒也真的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快自己的修炼进度，毕竟林老头当初收他当徒弟，在传授手段时可完全没有再按照那本杂书上的记载，上来就让人跑去搜集死者的生魂。

其实就算到了今天，武文锋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凝聚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鬼身。

这也不是林老头在藏私，只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闯出另一条路后，才发觉自己过去的修行道路实在是过于惊险，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堕入害人害己的歪门邪道，所以才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传人之后，立刻把杂书上的修行过程来了个前后颠倒。

按理来说，书上原本记载的那套法子，在修炼者成功凝聚出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鬼身之后，就能算是彻底入门了，再往后至少身体素质会大幅度提升，哪怕之前还弱不禁风，轻易也不会输给寻常壮汉。

可这样做的缺点在于，后续如果还要获得能干涉现实的强大鬼身，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毕竟养鬼最容易伤神，继续精深下去搞不好自己反倒是容易先坚持不住。

而经过林老头改进之后，武文锋虽然早就把后半截驱使鬼身的法子背了个烂熟，但修炼进境几乎微不可察，至今阴阳眼的开合都需要手动操作不说，甚至就连鬼怪全貌都无法完全窥得——就像大宝，其实武文锋也只能隐约看到，身边有个还没有自己腿长的模糊鬼影。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武文锋的学习任务都比较繁重，没有太多时间静心修炼的缘故。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林老头多少还能传授给徒弟一点外功，可这么多年下来武文锋的身体素质也就堪堪高出普通人一线，顶多只能算是身强体健不易生病罢了。

不过相应的好处则是，现在林老头完全可以将培养好的小鬼，交到已经打好基础的徒弟手上，让武文锋在未曾伤及自身，同时也未曾强化自身的情况下，直接安心使用鬼身干涉现实的终极力量。

这两种修炼方式孰优孰劣，早就知道其中内情的武文锋也不好评价，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师傅的这种做法，倒是有点像把修仙世界中容易人人喊打的邪修门道，转换成了可以安心传承下去的“召唤兽”流派……

“文峰，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晚啊？”晨练结束都已经返回家里的武老爷子正坐在桌边看报喝茶，“早饭都在厨房里放着呢，也不知道现在凉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