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〇(1 / 2)

不纯臣 轻微崽子 9026 字 2021-12-11

“我回来了!”沈书跨入门中,适时打断了朱文忠的话。

朱文忠笑着看他,招呼他到跟前去,亲自倒茶给他。

沈书喝了一口,便把话引到昨晚的事情上,早上朱文忠也没睡醒,听得稀里糊涂,只是一味帮沈书的忙。

于是沈书便说昨夜是去探那天朱文忠听见的女子叫声,看平金坊是不是真的关了个人,谁想到打草惊蛇,捅了马蜂窝了。

“还真的关了个女的?是疯子吗?”朱文忠问。

“不是疯子,是我师父认识的人,干脆就把她放了,就不知道她逃出来没有。”沈书顿了顿,说,“当时情况紧急,怕被抓住,只来得及把人放了,没办法把人带走。我师父说凭她的本事,可以脱身。”

朱文忠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最后只说出来一句:“你师父交游甚广啊。”

“毕竟他有那么老了,等你混到三十多岁,也是五湖四海遍地故友。”

朱文忠拍腿笑道:“那是自然,十五六年后,我现在也才活了这么多年,还真不敢想。”

没待上多久,朱文忠一早还有功课,便带人告辞,离开前问过了沈书那天跟那要钱的胡人聊出什么线索来没,沈书瞒下了胡人来找康里布达的事,只说那胡人是在平金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纸,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手里这一张。恐怕平金坊跟那日押粮遇上的胡人有关系。

“也只能说是可能,不过再过几日大军就要离开,你给你哥提个醒,那三间胡坊不可太信任了。毕竟花钱办事,谁有钱谁都能使唤得动,你哥能收买的人,旁人也能收买。”

这时二人已经来到大门外,朱文忠抓着沈书的手,有话想说,提防地朝门内看了一眼。

“高荣珪那两个,是一直都同你在一起的吗?你们怎么认识的?”朱文忠神色严肃,“沈书,你想好了再答,我一直是帮着你的,你跟我说实话。”

沈书心里一咯噔,面上难免现出了犹豫。

“那韦斌所说的是真的了。”

“他说什么了?”沈书忙问。

朱文忠静静地看了沈书一会,来回踱步,最后站定在他面前,挥手让随从们先去拉车马。

“他什么都说了。”朱文忠一改平日里的笑颜,认真地对沈书说,“你、纪逐鸢、穆华林是元军敢死队的,高荣珪、王巍清和他韦斌,是张士诚军队里的官,元军大溃之后,你们三个投到高邮,惹了一身人命官司,高荣珪被人陷害,趁乱把他和你们捆在一起,韦斌和王巍清跟高荣珪是过命的交情,于是只好一起逃出高邮城。那高荣珪,在高邮好像还是个……千夫长。”

沈书愣了愣,道:“他跟你说的?”

朱文忠:“他跟我说不着,就是前些天我去找我哥的时候,看到他跟我哥府上的管家嘀嘀咕咕,我看他人不怎么正派,他走后我找管家问了一下。”

“那你哥知道了吗?”沈书忙问。

“肯定不能让我哥知道,我让管家先不要告诉我哥,吓唬了他几句,要是消息不真,他收钱给韦斌找门路的事情我一起告诉我哥。”

沈书本以为朱文忠年纪小,到滁州来时日也不长,想不到却是有点小手腕的。

“以前在我们家里见多了,那时家里也有几个使唤人,来来去去不都那么点手段吗,就想多弄几个钱。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可以理解。只不过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你,我才格外上心的。”朱文忠笑道,“哥哥待你好吧?”

“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好意思让我叫你哥?”

“我怎么不好意思,大一天也是大,不过这个便宜我也不占你的,你哥太吓人了……”朱文忠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所以韦斌说的是实情了?”

“说来话长。”沈书想了想,这件事最好尽早同朱文忠坦白,既然安心要到朱文忠身边做事了,就不应当再瞒着他。现在存一丝疑虑,日后反会生出离心之事。

朱文忠揣起手,朝不远处的马车投去一瞥。

雪后是一个晴天,阳光将他的眉毛镀染出淡淡一层金色,朱文忠摘下帽子拿在手上掂了两下,顺手便按在沈书的头上。

毡帽十分暖和,直遮到沈书的眉上,朱文忠含笑看着他:“好看。”

“你……”沈书不好意思起来,耳朵有些发红,却又想起来,古时君臣之间,为表示亲好,同榻尚且是常事。这么一想,沈书更觉得应该把来滁阳前的事情,好好捋一捋,能告诉朱文忠的,都告诉他好了。一天到晚神神秘秘,早晚也得穿帮。

“对了,伴读的事情,跟你哥商量过了?”朱文忠道,“方才你没来时,我跟他说了几句,他像是不反对。”

“商量了,我哪天过来?”沈书这话便是在问,哪天开始正式给朱文忠做一名伴读。伴读虽不是官职,于沈书这年纪的孩子,大小算个差事,而朱文忠本也有这番意思,放在身边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将来就是上战场,也是个左右臂。

“我想想。”朱文忠沉吟道,“都二十七了,除夕家里也挺多事,明儿起我也不念书了,得帮父亲和舅母操持些事。年后休沐,但要举家迁往和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算完。你要是家里没事,初二就过来一趟。”

初三发兵,初二去朱文忠那里,正好也能把这一路过来的事情给他说清楚。沈书便答应下来,送朱文忠登车,要把毡帽还给他,朱文忠却按住沈书的头顶,摇头示意不必还了。

马车启程,雪地里留下四道清晰的辙印。沈书摘下帽子,帽子内温暖的温度舔舐他的手指,在沈书的视线尽处,马车坎坷地拐出巷子口,像是在一块不平的水洼里蹩了一下。

沈书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摇头往回走。

那头纪逐鸢已经在门上等他,沈书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笑得更开,上去牵纪逐鸢的手,顺势双手抱着纪逐鸢的胳膊,搀扶纪逐鸢回房去。

沈书先叫纪逐鸢去榻上趴着,自己忙进忙出,烧水泡茶,弄了热水给纪逐鸢擦脸擦脖子,擦完了要往背上擦,纪逐鸢抓住沈书的手,让他不要忙活了。

沈书略带忐忑地坐在榻畔,纪逐鸢手指动了动小桌上放着的那顶毡帽。

“朱文忠待你还不错。”

沈书努力分辨话里的意思,纪逐鸢的语气听着不像是生气。

“大概还记着我救他一命,想报恩罢。”

“他可以记着,我们得忘了。”纪逐鸢松开手指,他测着头,枕在一条手臂上,看着沈书,“他现在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不会喜欢有人对他挟恩图报。”

“嗯,我知道。”沈书乖顺地答。

“你们昨晚……”

“哥,我错了。”沈书麻溜地道歉,自顾自地说,“我不该瞒着你私自行动,让你担心了,我错了。”

纪逐鸢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嘴角弯翘,扭过头去,沉思地盯着床头粗糙的雕花,喃喃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打心底里沈书不觉得自己错了,只不过熟稔纪逐鸢的脾性,顺毛捋总是没错,便诚心诚意地轻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