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条江,就是咱们的天然屏障,是不会打过来。但若水上通路被切断,便是大军在前线占了地方抢了粮,也无法惠及后方。看来还是要想法子,让士兵们暂时帮忙种地,才入六月,抓紧弄来种子就还赶得及。”沈书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郑四那个老叔爷,既然是要做米铺的营生,也许能有路子。
于是沈书把郑四也叫来,郑四一听,十分惊讶。
“这是救人的好事,我那叔爷八成愿意干,但少爷出面也许不大方便。”郑四道。
这个沈书也想到了,说:“当然不是我,但几个有威望的先生都让左副元帅带走了,让朱文忠去也不行。我有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沈书早饭没吃就先到都元帅府,朱文忠还在睡,一把把沈书扯到榻上,沈书哭笑不得挣扎着要起来,朱文忠就手把人按在榻上,嘀咕道:“起什么,天还没亮,昨天练了一下午的骑射,我屁股腰都酸死了,不起来。”
沈书叫了李垚进来,把朱文忠的被子扔在一边坐榻上。
朱文忠手脚缩起来,蜷成一个虾,这么凑合睡也不肯起床。沈书只得上去咯吱他,幸而朱文忠是怕痒的,他要是跟纪逐鸢一样皮糙肉厚,一时半会沈书还真没辙了,总不能像对付李恕那样,把隔了夜的冷茶壶往他肉上冰。终归还是有些冒犯。
朱文忠伸着脸,沈书把热毛巾按在他脸上,边马马虎虎随手揉搓他的脸,一边说:“所以要借你爹充充门面。”
“我爹也没个一官半职在身,顶多是胡子比咱们俩多几根,我们两个莫非办不成?”
沈书把毛巾扔在铜盆里,婢女端来朱文忠的外袍、腰带、皮靴、玉佩等物,沈书帮朱文忠扣上银腰带,朱文忠坐下去自己穿靴,低头时听见沈书说:“你觉得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能听你我二人做主,就真去使力气办事?”
“行。”朱文忠跺了跺脚,起身,无奈地看沈书,“我去帮你求我爹,下午你陪我射箭。”
“怕你,我随手一拉就能正中靶心。”沈书得意道。
“……”朱文忠说,“那我下午还是去你家。”
“不行,你还不抓紧练骑射,现在多吃苦,等上真家伙的时候才能保命。”
一听上战场,朱文忠又兴奋起来,残存的睡意也消弭无踪。他索性早饭去李贞院里吃,朱文忠向来独立,难得向李贞求一件事,且是于民有利的好事,当即答应。
沈书上完课便先回家一趟,让郑四现在便去找他那个老叔爷。沈书在家吃饭,一顿饭还没吃完的功夫,郑四就回来了,说老叔爷赶着出门要去船上吃酒,今日约了人谈事,但明日晚饭时得空。
“那你再跑一趟,就说着明日晚上左副元帅的姐夫劳老先生的大驾,到都元帅府里吃晚饭。”
郑四再去,想不到他叔爷竟在等他去回话,只因也十分好奇,郑四虽没有同他说过,终究是族亲,也有多嘴地告诉过他,郑四做事的人家是两兄弟,给左副元帅的外甥做伴读。他叔爷以为至多是这个伴读小子要请自己吃饭,倒没有想到是左副元帅的姐夫请他到元帅府里吃饭,便有些踌躇。
郑四垂手站在他老叔爷跟前,视线里是他叔爷在踅来踅去。
半晌,老叔爷很和气地问他知不知道叫他去吃饭是为了什么事儿。
郑四确实不大清楚,只说去了便知。
老叔爷坐下来,打量郑四,郑四便也抬起头来任凭他看,原先老叔爷急着出门去吃酒,这时似乎又不大急了。
“小四,你给我交个底,到底请我去吃饭为着什么事?”老叔爷顿了顿,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稍微放低了些声音,“可是要我出钱出粮?”
郑四这才明白过来他叔爷担心什么,连忙再三保证绝对不是。
老叔爷欣然应允:“好,就去会一会他,明天日落时分,我必登门。”
这边家里,沈书得了信,便回元帅府里告诉朱文忠,朱文忠索性带了他一块去找李贞,谁想到在门外看见马氏贴身的婢女。
朱文忠还来不及阻止,婢女便在门帘外面大声说了一句:“文忠少爷来了。”
朱文忠满脸讪讪,说不得只有进去给马秀英行礼,在旁边站着,而无事没人来叫,沈书就不方便进去了,在门外站着,也不便去看那婢女,揣起手来转向廊下。
婢女却低声笑了。
沈书还是不看她。
“奴家见过沈公子。”婢女做了个礼。
听了这话,沈书不得不看她了。沈书心想,他俩一人站在门的一边,倒是活像两尊门神,在这里镇守。
“那日在临江楼,奴也跟着夫人的。”
沈书视线一直闪躲,避免直视婢女的脸,听她一提,才抬起眼看婢女,见到水灵灵的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生得很不差,再多的念头沈书也没有了。他没这么近地见过几个女的,顿时有些紧张,当即想走。
“姐姐在此等夫人,少爷已进去,我就无事了,我先走了。”
“别走啊,奴一个人站在这里,风口上,正是无趣。”婢女小心地瞥了一眼沈书,她眼睛不算很大,但十分灵动,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水,活得很。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某种恳求,“沈公子且留下来,若是不想同奴说话,不说也行,只要与奴一起站着,便是。”
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