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一九〇(2 / 2)

不纯臣 轻微崽子 7543 字 2021-12-11

“看出你要跟着我。”

沈书满脸通红,把手抽出来,拿了布擦脚,不看纪逐鸢,说:“这还用你看。”

“你今天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沈书已经穿上木屐,他心里跳得厉害,把布搭在凳上,含糊道:“没什么,快洗,明天还有一场硬仗,我要早点睡觉。”说完沈书看也不看纪逐鸢,爬到床上去,幔帐留了半个巴掌宽的缝隙,沈书在黑暗里,脸颊一片滚烫,看到纪逐鸢洗完脚,听见纪逐鸢出去倒水,沈书突然有点紧张。待会纪逐鸢要到床上来了,沈书把手放在胸口上,用力拍了两下,心跳不仅没有销声,反而还是跳得很厉害。

于是沈书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把呼吸放得很慢,累了一整天,没等到纪逐鸢上来,他就睡着了。

翌日沈书醒来时,天还没大亮,纪逐鸢催他快点,沈书起来收拾妥当,才发现外面下雨,是以时辰已经有些晚,天色还不明朗。

上了马车,沈书还在打呵欠,阴冷的雨天,睡觉是最好,偏偏要出来。沈书几次想打起精神,上下眼皮却不断打架。后来纪逐鸢只好把车窗帘子掀开,让沈书吹了一会冷风,等沈书恢复精神,就放下帘子,省得他吹得着凉。

南湾巷中一片泥泞,马车只能停在巷子口,纪逐鸢给沈书围上蓑衣,先下车,伸手抓住沈书的手。

沈书脚底下一滑。

纪逐鸢手臂在他腰上一揽,沈书的额头在纪逐鸢脸颊上轻轻一擦,抱着他哥好不容易站稳,低头一看,一脚都是泥。

“抱着我。”纪逐鸢话音刚落,就把沈书一把抱起来,沈书伸手环住纪逐鸢的脖子,总觉得有点别扭,他个子长了不少,让他哥这么一抱很不好意思。而鼻息间又萦绕着纪逐鸢身上温热的阳刚气,完犊子,沈书又觉得自己心跳大声得纪逐鸢都能听得见了。

好在纪逐鸢什么也没说,巷子里只有一间铺子开门,铺子外头还停了两顶轿子。纪逐鸢抱着沈书走到铺子门口,将他放下在门槛内。铺面里有几张生面孔在喝茶,有人上来问名字。

“姓沈。”沈书拍了拍袖子,那几名轿夫便纷纷起身,一前一后两顶轿子,摇摇晃晃地往河边去了。

花船停在城中一条河上,依着拱桥,河畔垂柳光裸着软条。

天色晦暗不明,连花船上的彩饰都像褪了色,蒙着一层灰。站在岸边就能听见河面上柔软悠扬的弹唱声。

“沈郎中。”

船上出来相迎的两名年轻男子,沈书并不认识,只拱了拱手,那两人各自介绍,都说姓白,是两兄弟。

“清藻兄是我们的好友,今日就由我们俩作陪,也好热闹一些。”

沈书嘴角抽搐,心说卫济修的派头真足,不知道他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要是做戏,这就算考虑得很周到了。

纪逐鸢随在沈书身后,一跃而上,没踩搭在岸上的船板,顿时船身一震。

卫济修的声音从船舱内传出:“沈郎中。”接着,就有一个人从舱内出来,站在入口处。

“还在下雨,清藻兄不必出来。”

卫济修才露面,又转入舱内,白家的两兄弟一左一右像是两尊门神,迎沈书两兄弟先入内,这才跟在他二人后面进了船舱。

弹唱的花娘都在软纱帘后头,看不清模样,沈书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卫济修便击掌三下。

丫鬟卷起纱帘,帘后是两人抱琵琶,一人抚琴,又有一人端立着卖嗓子。

都是女的,沈书不敢多看,想看一眼纪逐鸢什么表情,卫济修却已在说话:“还是让她们唱?”

沈书忙道:“我哥喜静,撤去后舱?”他询问地看了一眼纪逐鸢。

“管你们说话方便,我没什么计较。”有婢女斟酒,纪逐鸢盘膝而坐的架势散发着令船上众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卫济修和白家的两个,家里都是大商贾,成日里花天酒地,也不爱读书,家中生意多有管事的盘算,只管吃喝,更别提马背上的功夫,那是半点不会。一个两个都忍不住暗自端详纪逐鸢,纪逐鸢谁也不看,只管吃酒吃菜。

还是卫济修先开口:“前些日子打听到,有人会调制寒食散,没想到是我见过的沈郎中。看来沈郎中见识广博,也是风雅之人,小小年纪,比我们几个要厉害得多。”

沈书端起酒啜了一口,笑而不答。卫济修应该是不打算说什么机要了,带来陪吃陪玩的帮闲,丫鬟花娘林林总总船上也有二三十人,这一顿酒,只是想看他沈书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有寒食散的方子。

沈书懒得同卫济修多话,索性顺着卫济修的话,当即让人拿笔墨来,挥毫而就,写下两张方子,由婢女呈给卫济修。

“这两种都见过,就是不知,谁真谁假。”卫济修恹恹打了个哈欠,“不瞒沈郎中,葛洪与巢元方这两张方子,我都有从方士处求得,也照他们所教行散,每每服过之后,吃寒食,饮温酒,却不见有轻身之效。把我的方子拿给沈郎中看一眼。”

旁边就有婢女取来一张方子给沈书看。

“要请教沈郎中,是我这方子的配比剂量有误,还是我的身子,不宜服用此等燥物?”

沈书把方子还给婢女,起身,朝卫济修略一拱手,淡道:“清藻兄已求得如此良方,行散诸事说得清楚明白,连皇甫谧、李泌如何深受服饵之害都写得一清二楚,看来四处求寒食散的药方不过是个幌子,以此招徕方士而已。小弟既非阴阳,也不通方剂,何须有今日破费,这顿酒不吃也罢。”

“沈郎中,沈郎中,不是这个话,清藻兄是想让我们兄弟二人,结交公门中人,往后也好多多来往。”白家两个兄弟就要上来拉人。

纪逐鸢一起身。

那两个脑袋一缩,各自回到坐席上。

沈书想了想,神色稍微缓和,坐回位子上,对卫济修说:“服散危害极大,或者生疮流脓,或者致身体残疾。若为益寿延年,孙思邈已说得很清楚,那是大罗神仙也办不到,吃这么几味药,更办不到。”顿了顿,沈书转过头去看了看白家那两个兄弟,说,“这两位兄弟,我记下了,若有什么吩咐,请卫少爷直说。”

卫济修斜倚在席上,倏然笑道:“郎中官莫动怒,这两位兄弟都是素日与我来往甚密的,将来有不少事,要请他两个去你门上,是以叫他们来,也是让沈郎中认认人。”卫济修使了个眼神,那二人也退了出去。

沈书有点意外,作出平静的神色,问卫济修:“清藻兄到底为何事找我来,直说就是。”

卫济修随手拿了个桔子,手指抠进皮里,闲话家常一般地说:“我爹是个奸商,你同他做买卖,迟早血本无归。我听说沈郎中才在都元帅府记了一件大功,怕你翻船,我们又有一面之缘,特意来救郎中官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