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宵禁从打完落更开始,打从围城的元军退去,不少酒肆再兴倚门卖笑之风。
沈书是头一次来,便觉格外新奇。纪逐鸢在他旁边小声说:“看见门外灯笼上蒙红布的没有?”
“嗯,还有系青布条的,挺好看。”沈书四处张望。
纪逐鸢脸一红,没说什么,领着沈书往里头走,有人上来招呼,含笑瞥兄弟俩,纪逐鸢只得牵住沈书的手。知情识趣的便都散去,进入内堂后,一名上了年纪的鸨儿上来招呼。
沈书净顾着留意纪逐鸢跟她说话,看起来像是头一回来,怎么买局子都不知道。吃花酒有许多玩法,不是此中高手,便会一头雾水。沈书是没吃过,跟着朱文忠到处应酬时,席间也听人说起,当时只觉要在外场混成个人物,没有三五年功夫成不了事。察言观色都是童子功,酒肆有酒肆的规矩,茶坊有茶坊的门路,赌个钱也得知晓不少花样名目。
幸而,如今乱世,不比太平的时候奢靡风雅,所谓风雅,俱是实打实的银钱堆出来。
纪逐鸢只要了酒菜,干湿果子几样。
鸨母又问:“琵琶也不要?”
沈书一拉纪逐鸢的袖子,本想还是点一个唱曲的,不然太尴尬了。有一醉汉冲撞过来,鸨儿伸手一拦,夸张地“哎哟喂”一声,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还是白天,酒肆里就有大群人在醉生梦死。纪逐鸢一臂把沈书揽在身前,不时护着他从东倒西歪的客人当中闪过,直至穿过厅堂,后院人也不少,但三三两两与女子拥在一起坐在廊下,贴耳懒语。
“你看那个人……”沈书扯了一下纪逐鸢的袖子。
纪逐鸢循着沈书的目光瞟了一眼,拿手贴住沈书的侧脸,把他的脸扳正过来,对了一眼手里的号牌。龟公拿了牌一对,殷勤地推开门。
“二位请,酒马上来。”
一进房间,沈书便东看西看,见还设了屏风,榻头的围屏上也有美人绣像。正是日头懒洋洋的时候,沈书往榻上一滚,窗户纸十分明亮,微黄的暖光洒在他的脸上,沈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榻上设一张四方小炕桌,一副茶盘茶具,纪逐鸢对着光看了一眼杯底,还算洁净,出去找人送一壶沸水,叫取一壶新茶来,茶叶也有讲究,总归还得添钱。
“哥你带钱出来了吗?”
纪逐鸢进来就看见沈书盘腿坐在榻上,忧愁地望着他。
“……我像要白嫖吗?”
沈书乐得在榻上打了个滚,纪逐鸢翻身上来,把人不轻不重地按着。
沈书白皙的脸上通红,忍不住舔了一下嘴,红润的唇惹得纪逐鸢低头下来,亲了亲他。
一时之间,外间的嘈杂声远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沈书勾住纪逐鸢的脖子,两人深吻过后。纪逐鸢不大好意思地往后挪,不意撞了一下炕桌,身子朝旁边歪,小桌给他撞歪了,滚出来两样东西。
“什么?”沈书要拿。
纪逐鸢连忙把桌子摆回原位,满脸是汗,嗫嚅道:“不是什么。”
沈书觉得甚是可疑,打算等纪逐鸢坐回去,再趁他不备摸出来看看。他从来没来过这种能叫局还能单独开雅间困觉的酒肆,眼前的一切对沈书而言都很新奇。他东摸西看,大的摆件也就罢了,屏风不画山水画美人,但大幅的屏风还挺正常,围屏若是细看,玉足柔荑,情态足以叫人心猿意马。
房里的熏香闻上去也轻软香甜,令人犯困,枕下还压了一张图,沈书摸出来看了一眼,当即心里一跳,险些丢出去。但为了显得自己见过世面,他眼风扫了一下纪逐鸢,点点头:“这地方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画工差些,笔法略显粗糙。你看,这么大怎么可能?”
纪逐鸢含笑捏了一下沈书的耳朵,把图叠好,放回到枕头下面。
“你行你给他们画几幅,还能赚些润笔费把酒钱结了。”
沈书嘴一撇:“你不是带钱出来了吗?”继而有点怀疑,纪逐鸢真没带钱今天就完了,他自己也没带。
正当沈书想问清楚,送酒菜的进来了,摆好一套酒菜果盘,再次问他们用不用点两个姑娘伺候。
沈书逮着了机会想要个弹琵琶的,怕纪逐鸢没钱,只得忍了。
“不是不让我吃酒了吗?”沈书揶揄道,尝了一口,咂嘴说,“没有那日卫济修船上的顺口。”
“钱没带够。”
沈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心想好险,刚才要是点姑娘,出门就得脱裤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