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二二八(1 / 2)

不纯臣 轻微崽子 8888 字 2021-12-11

“李恕兄。”朱文正还未出来,李恕侍立在马车旁,侍从将给秦从龙备的礼放到马车后面去。沈书朝他略一拱手,李恕施以还礼。

未及多说,朱文正穿戴一新地出来了,他人往朱文忠身旁一站,顿时主从分明。朱文忠还是乐呵呵的,并不在意给朱文正做跟班,沈书自然作出谦卑的姿态,朱文忠是朱文正的跟班,他是跟班的跟班。

路上,朱文正简单同朱文忠说了几句秦从龙的情况,末了,叮嘱朱文忠:“你不必同他多说,意态恭敬便是,但也不必,过于显得卑微低下。他理当是会答应出山效力,将来你是君,他是臣,你心里始终要记住这个。”

沈书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李恕。

李恕靠在车厢内揣着袖子打盹。

朱文正无意中看见对面沈书的眼神,侧过脸去瞥了一眼,笑了起来:“昨夜叫他写几封信,想是写得晚,没有睡够。”于是不再同朱文忠交谈,倒像有意安静下来,好让李恕趁路途中休息一会。

秦从龙与沈书想象中没什么不同,他住在一处极僻静的地方,左右连屋舍都没有。夫人早已换了荆钗布裙,家里待客的茶是茶肆里给脚夫粗汉喝的劣等茶叶,淡而无味,闻起来勉强有一些茶气。

小孩在屋里读书,童稚的声音传出。

说是各家有孩子的,都带来粮米、鸡蛋、鸡鸭之类自家产的东西来拜师,秦从龙并未收徒。

“孩子们大了,错过发蒙的时候,再大些教他们识字,也记不进心里去。”秦从龙很是随和,一身布袍,须发斑白,“无事时教这些孩童几个字,老夫也可得些趣味。”

他夫人在旁朝茶铫子内添水,烹茶的水是从一只封好的陶瓮中汲出。

秦从龙见到朱文忠显得好奇,解释说那是他们夫妻二人无事携手游山时从松针上收集的晨露。

朱文正责备地看了一眼朱文忠,朱文忠借口如厕带着沈书尿遁到秦家的后院里看小鸡去了。

“早就听见有鸡叫声。”朱文忠蹲在地上,一根手指伸出去,当即把个毛茸茸的小鸡球戳翻在地,稚嫩的翅膀扑闪个不停,喙中接连不断发出唧唧唧的细弱叫声。

“别乱来,小心大公鸡看见把你撵得满院子乱跑,回去你哥打死你。”沈书笑道,低头蹭了蹭手中小鸡的绒毛,按捺住狂摸一顿的冲动,把幼鸡崽放在地上,鸡崽一屁股歪坐在地,懵懂的圆眼随小脑袋晃动更显得无知无识。沈书伸手拨了一下,鸡崽唧唧唧地跳起来一溜烟小碎步跑了。

两人四处逛了逛,秦从龙家还不小,辟出的菜地里种了不少绿油油的当季蔬菜。

“日子过得也不错。”朱文忠略出了一下神,透过篱笆,遥望向不远处一条若隐若现的闪着光的黑线,指给沈书看,“是有一条河吗?”

“小溪流吧。这地方选得不错,颇得野趣。”

“要丢下这么舒服的日子,跟着老子们去干掉脑袋的买卖,怕没人会蠢得答应吧?”

沈书似笑非笑。

朱文忠眉毛一动,抬手对着沈书的背就是一下狠拍,险些把沈书胸中一口血拍出来。

沈书咳嗽两声,朝后看了一眼,还好是看了这一眼。

李恕尴尬地从屋舍墙拐后走出来,对朱文忠行礼。

“李兄!”朱文忠热络地叫道。

李恕这才自在了些,走上前来。

“怎么你也出来了?”朱文忠笑容满面地问他。

“我也……”

“如厕?”沈书哈哈大笑,“我们全都如厕了,朱文正应付得来?”

“都是些客套话,他自然可以应付。”李恕连话语也比从前沉着许多,“你们在说什么?”

朱文忠同沈书对视了一眼,没什么不能告诉李恕的,便把两人方才的对谈讲给他听。

“他正要回答,就看见李兄你来了。”

李恕似乎有话想说。

沈书道:“此人扫榻以待,院子里连一片飘零而来的落叶都没有,桌子凳子俱是摆在屋外,却早已备好了茶具。他夫人用封存的桂花蜜做内馅烘的饼,也是我们到之前就准备好了,少说也费了一早上的功夫。你们哥俩来之前,徐达已经来拜访过,他早知有此次见面,那些来找他发蒙的孩子,就是一日不来又如何?夫子家中有事,让孩子们去玩耍一天,还有谁缠着他非得求一日之功不成?”

李恕唇角微微弯起,眸光中浮动着怀念。

“摆明了是有一番做作,要来个三顾茅庐,你们兄弟俩只需多来几次,秦从龙必然就被你们的‘诚意’打动,收拾包袱带着全家去应天府了。”

朱文忠:“……”

李恕笑点了一下头:“文人重礼,原需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表示。”

“至于你哥准备的厚礼,今日怕送不出手了。”沈书了然道,“你也不要觉得让他放弃眼前的平静生活有何可惜,他既做了这么多准备等待你们来,其心中必还有些未熄灭的抱负,不投到元帅阵前,怕是就要被张士诚揽过去,那时肥了旁人,才真后悔莫及。”

李恕道:“剑指四方,攻城略地,是战。抢人,也是战。没有一个君主,只依赖自身,便能将天下纳入囊中。”

“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回我身边来。”朱文忠半开玩笑地搭了一下李恕的肩。

李恕后退半步,拱手而出,朝朱文忠一揖到地。

“哎……这也不必。”朱文忠虚扶他一把,会意地说,“前面应该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三个一起掉茅坑似有不妥。”

直到回到马车上,朱文正脸色仍不大好。

马车颠簸起来,朱文正转动手指上一枚金戒,冷哼一声,阴沉道:“不识好歹。”

李恕像被烫了一下,抬眼看沈书。就在李恕一抬头间,沈书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了,李恕的鼻子生得很有特点,又大又扁,现在两人对坐,这一眼沈书看出了他的鼻梁显得古怪,像是被人打断过,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已经褪色发白。

朱文忠仿佛没有听见朱文正的低语,乐呵呵地朝朱文正说:“明日一早再来,哥,待会我们去城里转转,听说镇江特产豆粉,我想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别致之处。”

“鬼食而已,有什么好吃的,净想着吃。”

“哎,人活着不就图吃吃喝喝么,好不容易来了,不能白来一趟。”朱文忠又问他哥要不要一起去。

朱文正烦躁地拒绝了。

同车不过片刻,沈书和朱文忠便在街上下车。

朱文忠揣起袖子,笑容自从唇角敛去,目送马车驰远。

“走吧。”朱文忠转过身来,做了个手势,示意沈书跟上,两人就在镇江街头四处闲逛,除了去吃,也为看看徐达攻下镇江后,镇江城内究竟形势如何。

回到住处,沈书推门进来,毫无防备地看见屋里有个人,吓得险些惊叫起来。待看清来人是纪逐鸢,沈书啊地一声狂叫,直冲过去扑到纪逐鸢身上,把他哥肉来搓去半晌,狂喜的心潮才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