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你买了吃的?”沈书好奇地接过阮苓手上的油纸包。
阮苓只觉得好笑,揶揄道:“不怕有毒?”
沈书嘿嘿笑道:“你要杀我,还用下毒?”这句话出口,沈书自己先愣了一下,之前穆华林要杀穆玄苍,是给他的酒里下毒。难道是穆玄苍一直以来有意示弱,麻痹了所有人?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似乎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同他正面交过手。
“没想到集市上会有,这是头盔烧肉,当年成吉思汗行军途中灶具简陋,他老人家想出来用战士的头盔来炙烤肉片。究竟怎么个做法,我是不知道,不过还挺好吃的。”阮苓心情很好,粉颈上凝了一层薄汗。
沈书端详她的脸,阮苓脸上的脂粉没有一点凌乱,面上也只少许出了一点汗,皮肤光滑细腻,脸颊也无过分的发红,同平时没什么两样。
“怎么?被姐姐迷住了?”阮苓手指在沈书的下巴上擦了一下。
她的手极快,纪逐鸢也来不及反应,就是沈书自己,也不禁愣了一下,但他心里有事,便不觉得害羞。
不是阮苓。
“你那个手下呢?没一起回来?”沈书摊开油纸包,让纪逐鸢去拿筷子。
阮苓的视线从纪逐鸢身上收回来,翘起脚,细长雪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扣动,她的手指染着鲜红的蔻丹,斜倚在桌上的姿态散发着独属于成熟女人的魅力。
看惯了阮苓的美貌,沈书也发觉,自己一看到漂亮女人就忍不住会脸红心跳的毛病好像好了不少,也不光是女人,当初晏归符收拾干净一身风霜,走出来端的是个美男子,也让他胸口难以遏制一股热意冲上来。
这是对于美人的自然反应,沈书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同纪逐鸢每次在他面前赤条条时带来的冲击完全不同。
“今天不脸红了。”阮苓勾唇笑道,沈书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沈书。阮苓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手下就是拿来喂马劈柴的,要不是与你同行,守你这一套破规矩,他还没有资格跟我一张桌子上吃饭。”
至少要两个人才能一边声东击西,一边偷东西。沈书暗暗地想,低头闻阮苓带回来的烧肉,一时也饿了。
纪逐鸢还没回来,阮苓的眼珠在沈书的脸上扫了一圈,轻抿了一下唇,肘压在桌上,凑近些许,吐气如兰地说轻声问:“你见过也图娜?”
“见过。”沈书警惕起来。
“你觉得,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阮苓眨了眨眼。
她的睫毛很长,卷翘浓密,眼珠也很漂亮,阮苓的眼睛里有钩子,倒不是说她有多美,而是她举手投足的风情与姿态,同沈书见过的其他女子完全不同。
沈书干笑道:“你好看。”
“真的?”阮苓兴奋得两眼放光,调门也止不住上扬,“你真觉得我比她好看?”
谁在我面前我就说谁好看。这话不能直说。沈书尽量诚恳地说:“阮姑娘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谁多看你两眼,便再也不能忘记你,如此惊人的美貌,在我看来,绝对是独一份的。”
“那你师父是瞎了吗?”阮苓倏然变脸,冷笑道,“选一个才貌都不如我的女人,我真想把他的脑子剖开看看,装的是不是豆腐渣子。”
“师父不成亲。”沈书道。
“他亲口对你说的?”阮苓的眉毛皱了起来。
“刀口舔血的人,成什么亲?”纪逐鸢拿筷子回来了,还带来一碟辣椒面、三只碗、三个白面饼子。
“我不吃饼。”阮苓拍开酒坛上的泥封。
酒是烈酒,闻上去醇香扑鼻,阮苓只给自己倒酒,把酒坛放在桌上,示意沈书和纪逐鸢要喝自取。
“明天一早去找金罗汉,你先给我地图,今夜我带手下去探探。看看他的家中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明日你和你哥出面,我们四人会在暗中保护你们,以防意外。最好金罗汉懂事点,留下你们在家做客,这样我就有时间把他的情况摸得更清楚。”阮苓喝起酒来,面不改色,她的酒量深不可测,一口便能喝下去半碗烈酒,寻常人这种喝法脸上必然会有痛苦之色。
“下午穆玄苍来找我,我已经把地图给他了。”沈书无辜道,“我哥后来说你早上来过,穆玄苍已经拿着地图出门去了。”
“那没关系。”阮苓道,“你该看过地图,金罗汉住在哪条街巷总记得?”
沈书现出为难的神色,挠头道:“这几日不是赶路就是玩,真没顾得上。”
阮苓又想了个办法,就在这里等穆玄苍回来,她打算后半夜去探查金罗汉的住处。
“我们要睡觉,这么急做什么?横竖要在姓金的家里待几天,差这一晚上你的差事就办不成了?”纪逐鸢语气有点冲。
阮苓却没生气,反倒像是被他说服了,起身点头,抱起她的酒坛子出门去了。
“我去看看。”此时沈书和纪逐鸢两人已经吹灯,纪逐鸢在榻上躺了片刻,摸黑起来,换了一身夜行衣,开门左右仔细观察后,闪身出门。
显然纪逐鸢没有因为阮苓方才来这一趟就排除她的嫌疑,静默之中,沈书自己也又想了一下,未必就是兵分两路声东击西,因为沈书没有回来过,偷东西的贼有充足的时间。即便有蓄谋,也还有随机应变之说,如果情形有变,今天偷不到也没关系。
而阮苓的性子乖僻,上一次见面她还非要沈书的命不可,见到穆华林后改了主意,这一路过来,要不是阮苓熟识关外的天气风土,就算不送命,大家也要多花时间才能赶到察罕脑儿。
要是阮苓偷走的玉玺,她离开后重新整装再来,敷一层脂粉也就是了。沈书细细回忆,只恨自己没成过亲,更不常去风月场所,女子一套又一套的钗环脂粉他是一窍不通,就算人坐在面前,也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就在这时,沈书突然从榻上弹起,他蹑手蹑脚靠近柜子,打开之后,闭上双眼,站在柜子前凝神,此时他的五感集中在耳朵和鼻子上。耳朵能听见窗外有一刻不停的风声,出关之后,每一晚都会有这样的风声,入夜但时辰还早,街上和驿馆中有许多人声,空气里依稀残存的一丝脂粉气钻入沈书的鼻孔。
沈书心里跳得厉害,一时间耳朵里嗡嗡的响,稍微用力吸气,那气味又变得难以辨认起来。他放缓了呼吸,反复从气味中确认,这是不是阮苓身上的香味。
阮苓身上是什么气味?越是用力回想,阮苓留下的气味越是模糊。只要再同阮苓见一次面……
也可能阮苓离开后又换了一种香粉,如果她重新整装,会不会早已经留意到这个细节?
沈书心烦意乱地坐到桌边,桌上的酒碗和茶杯没有收拾。
沈书拿起阮苓用过的杯,放到鼻子下面,之后换了碗,他拿起茶杯,再回到柜子前。
经过来回的嗅闻,沈书倏然睁大了双眼。
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