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与政治的秦老讲课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一个是照本宣科,一个是信马由缰。学生们听他的课,没有一人是在神游。
当苏老师走向讲台时,下面有学生轻笑着小声道:“今天,不知他要说什么故事?”
苏老师实际上长得其貌不扬,但幽默诙谐、知识渊博,常常一个典故引申到另一典故。讲得自己都觉得收不住了。
从三黄五帝扯到女人的裹脚布,也能从唐宗宋祖说到斯巴达克斯为何不向东迁徙,寻找一块乐土来繁衍生息?反而偏偏要向西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最终把自己逼上绝路?
甚至说到忘形时,竟讲起《金瓶梅》的艺术价值和中世纪欧洲贵妇们,在她们大鸟笼似的裙子里上厕所,还有一生只洗一次澡等不可思议的事,外表光鲜的贵妇们竟认为不洗澡是对上帝最虔诚的象征。
......
在同学们的鸦雀无声中,教室里常常只有苏老师娓娓道来的声音,学生们也对他的渊博知识和独特的见解有了新的认知。
原本是历史课本上的正史,苏老却往往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比如说“烽火戏诸侯”是假的,根本就是编造而成,是不存在的,依据一是烽火在战国才出现,即使有也可能布置在边界军事沿线。
二是西周时期诸侯国之间的距离有远有近,远的有隔几个省,近的也至少隔了一个地级市。这么远的距离,古代又没有汽车飞机,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就是最近的诸侯国赶到首都丰镐也要十天半个月时间。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褒姒能笑得出来吗?他表示怀疑,不相信褒姒的笑点会有那么长。
还有“赵氏孤儿”---假的,没有搜孤救孤,而屠岸贾、程婴、公孙杵臼等人,在历史上是不是存在都是问号,他认为只不过是为粉饰庄姬和叔叔赵婴齐不伦污秽之事而编造的故事。
“焚书坑儒”---假的,坑的不是儒而是方士。
......
秦凡翻开书,感觉好象是上到唐朝第一章。果然,黑板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唐朝。
苏老师把手里的粉笔,往粉笔盒里一丢:“同学们,今天我们讲一讲唐朝。课本上的唐朝知识,你们自己看,这堂课我想讲得是唐朝的另一面。”
提前预课的同学对于唐朝的认知都是:泱泱中央大国、四处征战的强国,众多膜拜的天可汉,灿烂辉煌的唐诗......
而苏老师口里的唐朝却是:强国不强,大国不大,天可汉更是可笑,只有唐诗才是唐朝值得一提,一开口同学们傻眼了,唐朝是弱国?有没有搞错?
苏老师也没费话,只列了几件事实:同时代的吐蕃和回鹘的面积比唐大得多,唐的人口在太宗时为380万户,而隋朝为890户。唐都长安曾被吐蕃攻占,也没见过强盛的国家还要公主和亲,还给强敌带去先进的技术,更是傻透了!
吐蕃与唐朝近二百年的战争,胜多败少。
西域也是丢得干干净净。但他认为唐朝最大的贡献是收拾了隋末后的烂摊子,挽救了华夏民族。
老习惯的话锋一转,说到真正的汉强国是汉朝和明朝。说到明朝又把崇祯骂了一通,自己把东、西厂和锦衣卫撤掉,等于是废掉自己的耳目和悬在那些无耻文臣头上的刀,而明末的文臣是各朝里最无耻的。明朝的帝王也是各朝里最硬气的。
......
教室里的同学全都屏气凝神地听他“信口开河”。只有秦凡无精打采地坐在条凳上没个正形。
苏老师边“讲课”边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用曲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以示警告,他不能容忍有同学出现秦凡这么不象样的态度,这严重打击他讲课的兴致。
秦凡的历史极好,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一门课,历史的课本在他脑子过过,就基本在脑中印着,连每页的标点符号,页码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历史考试都是班上第一。
因和苏老师聊古叙今也能聊得上,不会因不知道而张口结舌,当然有时也加入自己的观点而胡说八道,这时苏老师就会用手指点着他的头笑道:“你呀,你呀......你这小无赖!”
他不认为历史是死的,历史上有些事和人的评价也是可变的。
清末历来耻辱是他和苏老师讨论分歧最多的一段历史。
对于为什么会败于日岛国,苏老师认为:日岛人比清人爱国,一个没有民众爱国的国家,怎么能打胜仗。他还认为,日岛人为什么看不起国人,就是因为国人没有他们更爱自己的国家。
对于这个看法,后来的秦凡颇为赞同,有时在想如果让苏老师知道后世有许多烂事,估计老苏要拍桌子骂娘了。
苏老师的教课方式,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认可的。但奇怪的是不认可的,大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
秦凡也私下问过他们,只说听着快活,可没有重点。苏老师听他说后摇摇头只吐了四字:应试学生。
秦凡听到“应试学生”,心里一动,在文化气氛不如徽州浓厚的皋安城,却有一所后世有名的“高考工厂”。
听苏老师讲课,学生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响,苏老师拿起他上课从未打开的书,挥挥手走出教室。
“唉,听得不过瘾。哎,秦凡,你接着说一段?”吴玉凑过来嬉笑道。
秦凡没理他,知道这家伙把历史课当成了评书来听。
“说你呢,你别走啊。”秦凡没理吴玉,对着想跑出教室的项阳喊道。
“你想干什么?我不怕你!”项阳色厉内荏嘴唇哆嗦道。
“我要你怕我干吗?我是向你道歉的,我不该打你。以后呢我俩井水不犯河水。知道你学习好,瞧不起人。但你学习好,跟我有屁关系啊,我不......”话没说完,秦凡突然想起什么,转眼瞅了瞅吴玉,又回眼看了看项阳。
想起前世有一次到吴玉的公司,聊天时吴玉提了一嘴,项阳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副总。当时秦凡也没细问。回过神又继续说:“我不想怎么样你,能处就是同学,不能的话就是路人!”
项阳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恨恨地回道:“行!”
“你等着!”这三字被他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秦凡转身看着吴玉,吴玉被看得有点发毛。秦凡缓缓地对他说:“你以后也离他远点,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交集!”
“嗨,瞧你说的,他跟你不对付,就是跟我不对付。我还鸟他!”吴玉自以为是地应道。
又对秦凡眨了眨眼,见他没反应,又狠狠地往秦凡身后眨了眨眼。秦凡回过身,看到身后的卫虹正在收拾书包,秦凡有点歉意地说:“卫虹,我是真......”
“哎呀!你烦不烦啊!搞得你像小公务员似的!”卫虹小声抢白道,心里却委屈得不行,眼眶瞬时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