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别人,他会好好解释,表示自己写的是前朝而非当今。
然在李元瑷面前,他选择了默认。
他再赌,赌李元瑷能够理解自己。
便在他以为自己赌错的时候,耳中却听一声喝彩:“讽刺的好!这才是真正的诗作,什么南朝风气,简直就是狗屎一样,臭不可闻。”
卢照邻险些吓的一口气喘不过气,颤声道:“晚生前几年随恩师北上长安,与好友游玩吴王所建灞水山庄。见灞水山庄里各处提诗,深受感触。”
“灞水山庄的诗句,大别于常见诗赋,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让晚生大受感动启发。尤其是那首饮湖上初晴后雨,还有那一句秋水共长天一色。这种超脱于宫体诗之外的惊世之作,令晚生大彻大悟。恰逢当时圣人隐退,庙堂之上褚遂良排除异己,方才有此感悟,做此别样的宫体诗。”
“今日携此诗干谒,便是觉得吴王一定能懂晚生。”
“懂,当然懂!”李元瑷起身道:“现在是诗坛几乎全是靡靡之音,让人作呕。要的就上这种敢于改变的魄力风格,只有如此,才能令诗坛走出困境,令唐诗绽放光彩。你能做得长安古意这样的佳作,文采定是不凡,你跟我一并南下,暂且充当我吴王府文书一职位。”
卢照邻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坚定的道:“愿为殿下效力。”
李元瑷看着卢照邻,心底生出了一个念头。
现在是唐诗最昏暗的时刻。
这种昏暗在什么时候结束?
李元瑷对于这方面不太了解,但今日见到改变的卢照邻,心底顿时生出一股豪情:既然不知什么时候改变,那就从自己手上改变。
让远在长安的李世民知道,别一天到晚拿着南朝气味的诗句丢人现眼。
其实李元瑷不知的是唐诗已经开始变革了,最初的改变再于上官仪。
上官仪一改宫体诗,自创上官体,尽管未能改变南朝之气,却也如黑暗中的一抹曙光。
在上官仪之后四个人点起了星星之火,便是李元瑷面前的这个卢照邻还有王勃、杨炯、骆宾王三人。
这星星之火很微弱,但便如古话说的一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火苗点燃了希望,也点燃了陈子昂、刘希夷以及张若虚这三块原野,他们将着火彻底的洒向四方。
然后嘭的一下!
在数十年后,在李白、杜甫、王维、高适、王昌龄、岑参等等等人的手上爆炸开来。
唐诗,亦从李元瑷口中的不堪入耳臭不可闻,成为了后世传颂千年的文化结晶。
李元瑷更加不知道的是,他早年为了打响灞水山庄的名号,用了苏轼的一手饮湖上初晴后雨,便如一计强心剂,打在了引领唐诗改革的上官仪、卢照邻的心上,让他们更早的摒弃了没有一抹亮色的宫体诗,开始求变求精,向着饮湖上初晴后雨学习,吸取经验。
“上官仪便在后边船上,你且去跟他打个招呼,相信你们很谈得来的。”
李元瑷可不想让卢照邻呆在自己的船上当烛台,将他打发出去了。
看着卢照邻躬身告辞的身影,李元瑷心底也有一些火热,自己或许不会作诗,但知道会作诗的人啊,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让他们求变求精,还怕唐诗不提前步入盛世?
“就这么定了!”
李元瑷下了个决定。
徐珑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己的郎君。
李元瑷说道:“今后我们多招募一些卢照邻这样的人进幕府,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治世才能。有文采即刻,不差多些人吃饭。不要求别的,每月,不每周,上缴一篇诗文就好。不按时上缴,就扣他们薪俸。”
徐珑忽然觉得自己的郎君有点像魔鬼,算了,还是不让他知道自己也会作诗的好。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大唐水军已经穿过了长江,堵塞的各类船舶开始有序通行。
李元瑷因身份泄露,大多船舶选择了让他们通行。
很快就抵达了扬州码头。
因为堵塞的时候,吴王李元瑷即将抵达扬州码头的消息已经传开。
原本迎接荆湖水军的扬州官吏,变成了迎接李元瑷的模样。
扬州长史亲自登船邀请李元瑷入扬州赴宴。
李元瑷问了一句:“古神感将军与王文度将军是否在其列?”
扬州长史忙道:“皆在其列。”
李元瑷心知这宴会就是为了迎接古神感而设的,自己的行踪并没有知会扬州府衙,他们怎么可能提前准备?
“算了!”李元瑷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孤王下江南,身负重担,宴会我就不去了,免得你们过于拘束。你去将娄师德叫来,他一上船,立刻开船。”
娄师德在江都当任县尉,就在扬州任职,自然不用去洛阳与他们会合,沿途捎上即可。
娄师德早在码头等候,见李元瑷并未赴约,顿时松了口气,整理了衣着,摸了摸肥硕的肚子,上船觐见了。
“娄师德见过吴王!”
李元瑷看着面前这位面圆大耳,矮小肥胖的大胖子,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位历史名臣居然是这副模样。
不过他已经从刘仁轨身上学会了人不可貌相,也不存在轻视之意,笑道:“孤钦点了四大臂膀,今天终于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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