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还是太谦虚了。
鹿伏兎砂糖美滋滋地趴在温泉石上,在这种神仙级别的按摩手法下,舒服得猫眼微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被人顺毛的猫。
和甚尔粗粝的,划在皮肤上会有强烈异性侵略感的指腹不同,少女的指尖像是柔滑的绸缎,落在身上轻柔无害,带着微微的暖意,将夹杂着睡莲与百合气味的乳膏缓缓揉开。
香气渗进一室的水汽,没多久就勾得少女昏昏欲睡。
“滴答。”
就在鹿伏兎砂糖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被睡意侵蚀殆尽时,一滴水珠忽然滚落在她背脊上,带着异常的冰凉,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嗯?漏水了吗?
她微微抬脸,表情有些茫然。
随即,又是几滴,啪嗒啪嗒落在皮肤上,随着奈绪的指尖,融进了香膏里。
......像是有人在哭泣一样。
她愣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后赶忙转身。
奈绪在哭。
眼泪从那双褐色的杏眼中不停溢出,顺着下颌滑落,滴落在一池温泉里,无声无息。
“奈绪...?”
鹿伏兎砂糖下意识伸手捧住她的脸,用沾水的手指慌忙擦着眼泪,“抱歉,是我昨天没回来,害你受惩罚了吗?”
少女语气里带着的慌乱关怀,反而让奈绪的眼泪变得更加汹涌。
“......”
她是不是不该说话才对啊......
鹿伏兎砂糖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帮忙擦眼泪,不敢再随便说话。
不然,待会她让奈绪更伤心了怎么办?
良久,久到浴室的雾气都变得稀薄,奈绪才缓缓开口,声音微哑,“小姐,你会死的。”
“什么?”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对她跳跃的话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姐家族的特殊血脉,在禅院并不是什么秘密。”
奈绪尤带雾水的眼心疼地看着她。
鹿伏兎砂糖闻言愣住,想起了之前和乐岩寺打电话的内容。
乐言寺确实说过,禅院之所以会选择乐言寺家,就是因为乐岩寺家女子血脉的特殊,与拥有术师血脉的家族直系结合,能够极大地提高后代对家族血脉术式的传承几率。
不过,奈绪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是因为三月的婚期而担心她吗?
鹿伏兎砂糖心底一暖,对着她眨了眨眼,宛如分享秘密一般小声道:“你在担心之后婚礼的事吗?”
“没关系,其实我....”
并没有继承这样的血脉。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奈绪咬唇打断。
“小姐,我看到了。”
她顿了顿,垂下眼藏起自己的心思,“你背后的那种痕迹。”
“我知道那是什么。”
鹿伏兎砂糖闻言,顿时睁大了眼。
奈绪的意思是....她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了吗?
想到这里,少女尴尬地臊红了耳根。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语塞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继续之前自己没说完的话:“奈绪,那个....我其实并没有继承这样的血脉。”
所以就算做了也没有关系吧,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乐岩寺家的人。
奈绪大概完全没想到她会给出这种回答,整个人怔住,过了好久才轻声反问:“小姐的意思是,自己并不会因为延续后代而失去生命吗?”
鹿伏兎砂糖“嗯嗯”地点头,“而且,就算有特殊血脉也不是百分百会死亡。”
她复述了一遍乐岩寺说过的话,“就像卡池抽卡一样,有了buff加成后,原本千分之一的几率虽然能直接爆到二分之一,但也存在二分之一的失败率。”
所以,根本没必要担心她。
“......小姐,明明这才是最坏的情况。”
奈绪眼中的焦虑随着她的话不减反盛,“五条家的六眼如今已锋芒显露,但禅院依旧没有十影法的继承人出生,家主大人一定很看重小姐的血脉。”
“若是甚一大人没能生育下合格的后代,禅院还有众多直系大人在翘首以盼。”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少女的话说得隐晦,鹿伏兎砂糖却莫名听懂了。
她愣愣地看着她,在那双棕褐色的眸底,她似乎看到了奈绪言语中所描绘的泥泞不堪的前路。
『至于禅院直系血脉这个,只是为了更加保险而已。』
乐岩寺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但此刻鹿伏兎砂糖却再也不觉得羞涩,心脏泛起薄凉,寒毛耸立。
『就比如,万一到最后你是和禅院甚尔私奔了呢...』
原来乐岩寺打趣般告诉她的话,已经是最完美的一种可能了。
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少女打了个冷颤,只觉得窗外的寒风将温泉房里唯一的余热都吹散了。
冷得透骨。
“小姐,不要害怕。”
这时,奈绪突然伸手拥住了她,不顾她身上潮湿的水汽,带来柔软的慰藉。
“只要,不怀孕就好了。”
她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珍贵的筹码依旧掌握在小姐自己手上。”
...
四条河原町,暗巷。
熟练地将天逆鉾从术师心脏处抽出,甩了甩沾上的血液,甚尔瞥了眼气息断绝的暗杀目标,走到了巷口。
“定位发过去了,让人过来验货。”
男人三言两语挂掉电话,懒洋洋地斜靠在一旁,摸了根烟叼着,没点火。
十五分钟后,孔时雨带着雇主到场。
“在里面。”
甚尔丢了烟,随便用胶质鞋底碾了碾,淡声说道。
孔时雨点头,带着人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笑声,笑完后那人又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有什么大病一般。
甚尔习以为常,充耳不闻。
这时,孔时雨也从暗巷走了出来,站定在他面前,淡定道:“还得等一会儿了,客人还有点激动。”
抱着个尸体又骂又哭,看起来还怪有病的。
甚尔闻言“啧”了一声,眉眼烦躁。
孔时雨扫了眼他脚下被碾过的香烟,有些诧异地挑眉:“禅院,你在戒烟?”
距离他过来好歹也有十几分钟,这人脚下居然只有一根连火都没点过的烟。放在以前,那地下不得早就“横尸片野”了。
“嗯。”
甚尔随意应了声,“抽厌了。”
怎么可能,这人有多依赖尼古丁的麻痹,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看破不说破,孔时雨对他的话未置可否,反而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怎么,最近输得厉害,钱花光了?这么卖力。”
催着他接了不少高价单子。
换做以前,这种勤奋劲他都不敢想。
以前哪次任务不是他任苦任劳地去赌场找人催进度,免得这家伙因为赌博忘了正事。
“烦不烦,把我说得像无业游民似的。”
甚尔垂着眼,语气不耐,“钱呢?”
“还没验完呢,急什么。”
他看着甚尔,“我说,你有点不对劲啊,如果要准备去哪里豪赌,输得底裤不剩也别找我去捞你啊。”
“嘁,不是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