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巷不像打铜街那样鱼龙混杂,但也算比较热闹的一条街,各类店铺都有经营,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因为地势有些陡,房屋很有特色,造成一个不太好的局面是,一旦有什么治安事件发生,极易躲藏嫌犯。大体上,如果不是战争的影响,这里是十分太平宜居的一条街道。
所谓进城,乡下来的人总会羡慕山城巷的繁华和烟火气,却又并不拥挤,也不会受到城里人的鄙视。这方面有别于十八梯那边的情况。
失踪少年叫周刚,家境优渥,将满十四岁,是个非常普通的男孩。他父亲先前也是当差的,后来做起了买卖,结识的都是行伍出身的人,据说各路人物都会给些面子;他母亲出身乡下,也不识字,发达后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打麻将。除了周刚,这家还有两个小一些的女儿,由保姆带着。
这天晚上,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一家人坐在一起,谈笑着日间的事情,两个小姑娘嘻闹着,一直不愿意好好吃饭。等做母亲的从麻将牌局中清醒过来,才发现,儿子还没有上桌。去他房间外喊了几遍也没有应声,推开门,父亲发现儿子不在家。
日头早已落下去,街灯稀稀拉拉地亮起来了。习惯上他是不会出门的,最多在房子附近溜达溜达,这时候他能去哪里呢?周围都喊了,差人四下里也找了,没有踪影。到了更晚些时候,做父母的才开始慌张起来。
保姆说,做饭的时候好像还看见周刚了,拿着一本书在客厅里看着,和平时没有两样。他还抱怨了妹妹们太吵闹,不过不太激烈。至于妹妹们是不是回敬了哥哥,那得问她们两个去。
大妹妹说,哥哥骂她们该死,学习差爱吵架,成天唧唧歪歪的,跟妈妈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最大的优点就是让人讨厌。他说他真希望有颗炮弹落在自己家房顶,最好是他和父亲出门后。
小妹妹补充说,哥哥还说希望学校也被炸掉,省得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跟那么多的笨蛋同学在一起他实在受不了。他房间里藏着一把匕首,看上去极其锋利,被她无意发现的。
母亲脸色煞白,却不敢看丈夫。她自知玩麻将有些过了,难得改过来;也知道日常对孩子关心不够,心思从来没在孩子们的教育上,但也难得改过来。她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孩子们衣食无忧地自会长成大人,成龙成凤是脑海以外的渴求,永远打搅不了她。她是爱孩子们的,可为什么儿子会这样恶毒地咒骂她呢?大女儿的话听得她想吐血!
在找到儿子之前,生气却是不该的。发脾气必须要有个对象,否则跟傻子没有区别。她才不会想儿子到底能不能找到的问题。
焦虑感都是时间对付人的武器,找不到儿子的父亲这时手足无措,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所有该拜托的人都拜托了,一无所获。可怕的是,流言在最短时间内生成并传播开。不到子夜,整个山城街都知道周家的儿子丢失不见了。更有甚者,说是有人亲眼看见那孩子跟着一个疯癫的老头儿往江边走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赶紧去江边找找的,即使深夜的江边鬼影都不见一个。父亲一步步靠近绝望,请求着一大帮人不要停止寻找。他还来不及思考儿子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是离家出走了吗?如果是,为什么?他是被人诱骗走了吗?为什么就这和凭空消失没有留下线索呢?折转后,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家里,象个没事人一样?
在他的房间,没有可疑的地方,书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哪怕一张写有不同话语的纸片也没见,衣柜里收拾得也妥当,行李箱摆放在床底下。
父亲焦躁地赶回家里,企望儿子等在门口,与他紧紧拥抱。没有,除了懊恼到极致的妻子,还有两个紧张不安的女儿。她们像极了落进深洞里的小白鼠,惶恐地注视着眼前的不可抑制滑向危崖的事态。真的再也看不到哥哥了吗?她们终于哭了。
警察局也不是全没发现。在正屋外一间杂物房里,他们找到了一件腰口染血的白衬衣,正是周刚的衣服。但血迹早已凝固,不可能是近期染上的。血也有可能不是人血。因为在衣服的下面,是一截灰白色的猫爪。那柄被小妹妹发现的匕首上,似乎也有隐隐的血迹没有给完全擦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