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对人性的残忍并没有认识,对那些无谓的杀戮也不会产生反感。人类猎杀动物本来就是自然的行为,想来也无须苛责。
只是长大后多了一些想法,我对于人们不分类别地获取其它动物生命权限的行为不再认同。弱肉强食固然是最为主要的自然形态,但文明既已形成于人类,就是为界定我们自身“可行”与“不可行”的合理性,为约束我们无尽攫取的欲望,以及升华更高层面的精神追求。
有人会说,恰恰是欲望促使个体奋进,推动着社会向前的进程和发展,说到底也算是文明延展扩充的最大功臣。
但是,一切事情都会过犹不及,不加抑制地狂奔终会反噬自身。什么叫盛及而衰呢?表面且不管如何强盛,终究逃不过灭亡的终局。所以,文明的最终目的必然是在宿命中寻找突破,而不是坐以待毙。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表现得垂头丧气,即便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后路退无可退,我也不可能举手投降。我也想过,如果这次能够出去,我就是一个大人了,在绝大多数事情上不会再老实听命于父亲。对与错都是我自己的事,反正我还年轻,尝试什么都应该来得及,多错几次也是无妨的。
伍道祖后悔的是,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决定出国学习,非得拖着拖着就拖出事来。
当时他是预备好了离开的,不巧他父亲出了事,家里一下子乱作一团。说是等过了他父亲的周年再走,结果没有走成,现在被困在这里,一切变成未知数。所以人生多半正是这样,计划总不能赶上变化快。如果有了想法,就一定得赶紧行动,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来不及。
我最早认识的伍道祖和这时的他是有区别的,虽然掩饰不住的优秀让他总是显得那样地意气风发,但大体上温存体面,为人彬彬有礼,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感。
我和他不是一类人,所以较之于沙狄和颜子回他们,伍道祖并不容易跟我走得太近。
不过是父辈们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家庭之间往来比较频繁一些,加之又在一个学校念书,我们被动成为朋友。我对他没有偏见,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不是这次给绑在了一起,我想他也是不屑于当我为真正的好朋友的。
他的心思不会局限在某个地方,可能是不愿意有太多羁绊吧。因为他实在是应该专心做学问的人,与大家都不一样。
可以想像,以后的他会是非常出色的一个人,是那种有自己观点的、视野广阔的人,说不定成为专门从事学问的大人物。而我呢,充其量争取在物质上超过他,继续刺激他,不在他面前示弱。即使只为这一点,我也要狠狠地努力。
当然,前提必须是到那时我们还能见个面,他也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希望他不会忘记我,还有我们大家。
见我一直看着他发呆,伍道祖问我:
“是不是因为我而想到了哪个?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正在酝酿?”
“想到了另一个你,”我说。
“确定只是想到,而不是见到了吗?另一个时空的我是怎样的状态呢?也是跟你们在一起?”
“不是另一个时空,是想像未来的你到底可能成长为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这样说,“还有未来的我,会在哪个地方遇见你,和你叙叙旧,也和你再起争执。”
伍道祖笑了,摆了下手,说:
“难不成你是想一辈子和我绑在一起!简直是恶毒!哥哥没时间啊,你另找他人吧!”
“嘿,真把自己当根葱啦!”我瞪着他说,“到时候不要跑来求着喊我哥哥!看我怎么鄙视你!”
“你知道我不会的,我也知道你有能力去当你的大哥,”伍道祖轻轻别过头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回头对我说。
俞小蛮笑着说:
“以后你们两个就掐着劲儿比呗!看看到底哪个率先出人头地。”
“那你愿意赌哪个?”蒋和珍明知故问。
俞小蛮睁大眼睛想了一想,笑着又不说话。
“我赌我自己!”戴兰说,“不要仅限于两个男人哪!”
戴兰意有所指,她可真不是省油的灯。我看她以后是当妇女代表的料。俞小蛮没那么大的抱负,她冷笑着说:
“我可不敢跟男孩子去比什么!打拼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情,全世界都这样,我们去瞎掺和的有道理吗?那是添乱!”
“你读这么些年的书就是为了不给这个世界添乱?”戴兰问俞小蛮,“你以后只能站在男人的背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