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岐 路(1 / 2)

密林1938 暗夜中的摩西 6268 字 2021-12-20

绝望像汹涌的潮水不断上涨着,快要漫过我的胸口了。我的妥协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包括俞小蛮。她是把我当成弱者了,但也许确实看不惯他们两个的做法,所以才会跟他们对着来。

不必为难她,我情愿主动承认失败,也不要被动接受失败的事实。那会让我更加难受。

不管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我想我都该重新思考。曾经也认真想过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自小就学会了主动扛起责任,把对他人的承诺看得重于一切,甚至可以做到忽视自身安危。那是一种荣誉,在父亲眼中也是大于一切的存在,这一点我甘心情愿地承接他的理念。

然而,假如明白自己错付了呢?还会继续微笑着说没有关系,一边捂住淌着鲜血的伤口,一边无怨地付出,完全不求回报?那需要怎样非凡的勇气和能力啊!而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至此也见不到自己有着过人之处。

还是喜欢小时候的自己,自由自在的没什么烦恼,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怀有美好的期待而不作他想,感觉每个人都是亲切的,也是值得信赖的。那些安分守己的人们,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吃自己分内的饭菜,日子过得平淡却十分充实。他们不抱不切实际的愿望,所以没那么复杂,心思简单。

而我就不愿意变得复杂,只想做个心思简单的人,对人对事都一样坦诚如初。扪心自问,是我错了吗?不是我做不到复杂多变,只是我不愿意沦落为自己所鄙视的那类人。

那么回去吧,我对自己说,也许真的改变不了任何事,该当发生的都将如期而至,一时半刻也不会延迟。试图更改轨迹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或者犹如一场美梦,趁早醒来或者也能避免更加狼狈。

俞小蛮再次看了我一眼,转身跟着他们往回走着。老张站着没动,一直看着我。我不想走在前面了,示意他动身。他到底还是带着小祖转了过去。

那只蓝色蝴蝶还在大树间飞舞着,散播着它迷人的幽蓝色的荧光。它怎么还没能召唤来它的同伴们呢?那个让人着迷的庞大团体在哪里呢?我缓慢移动着脚步,半仰着脸庞,不让眼泪流下来。

孤独感像黑幕一般包裹住我,使我艰于呼吸到近乎窒息;又像江水深深地吞没了我,让我无力挣扎所以放弃挣扎。我突然想要赶紧逃离这里,不管不顾地单独离开,不论去到哪一个空间都愿意。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这里,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断绝了牵挂之情。该是我走开的节点了。

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个声音终于来了。

“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失鬼落魂吗?不要看向他人,原因还是在你自己身上。”

“你觉得你还有出现的必要吗?”我预备着随时掐断跟它的联系,有些恼火地对它说,“终于被你看笑话了!”

“我对看笑话这种事情从来就没兴趣,所以你说错了,”它慢吞吞地说,“可是你的难过怎么会成为一个笑话呢?我不这样想。反而,我认为你得到了成长,同时收获悲伤也是正常的事情,两者向来是紧密相关的。只是悲伤之余,你的想法已经接近危险的边缘了,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

“那么我就放心了,就是要让你失望透顶!”我说。

“算我终归要失望好了,但在我这里,新的希望很快就会重燃起来,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往绝望的深渊里狠狠地摁!其实远不至于,你的承受能力还是差了些,这么轻易就被击倒。你想念沙狄仅仅是因为他性格上的优点吗?不要欺骗自己了,藏在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他乐于服从你的意志,当你是他的老大。可是这几个人不像沙狄,也不像老实的颜子回,想要他们唯你马首是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说真的,在伍道祖和戴兰面前,你的能力不足以折服他们两个。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感觉到极其无力,由此产生了失败感,对自己灰了心。”

“去你妈的!”我忍不住爆出粗口,骂道,“老子凭什么要对自己灰心呢?老子就不能对他们感到很失望吗?你别在这儿唧唧歪歪的,赶紧滚!”

“说到了你心坎上,所以恼羞成怒,”它居然笑起来了。

我简直要暴跳如雷了!但转而想想,又不禁感到可笑。

“还有什么想提醒我的吗?没有就请走,我该转去了。你看,你想我急怒,我偏偏又急不起来,又要失望吧?我就是个争强好胜之徒啊,想当老大岂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值得当作丑闻一样地嘲笑我吗?他们真的就比我强吗,我看不见得!有时懒得跟他们计较而已,不是争辩不过他们,偶尔也要给人家一点面子是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才不像他们那般小气,什么事都喜欢斤斤计较。”

“那你还这么在乎他们的态度?假如真的大度,你就该尊重别人的意见,遵循一下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它说。

“可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凭什么要少数服从多数?”我很认真地问它,“多数代表着正确吗?你肯定地回答我。”

“天下不成文的规矩多了去了,太认真你就输了,”它避开了我的问题,说,“你如此愤怒,就表示有理了吗?还委屈成这副可怜的样子,可惜又怕让人看见。等你冷静下来再回想一下,他们难道有错吗?人家见你魂不守舍的模样,存心将你拉回来,你看不清真相便罢了,反而责怪人家,这就是你遵循的江湖道义?”

“好,姑且当作他们是好心给我错怪了,那么老张呢?他为什么再也不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我也误解了他?”

想到老张转身而去的背影,我的眼眶里又充满了极度痛苦的泪水。我认为那是不能原谅的一个转身。

“对了,这才是你悲伤的真正原因,”它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老张辜负了你最堪与交付的信任!你觉得他背叛了你,杀死了你最后的期望,使你不愿意面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可是他有什么错?你不见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护,哪有可能随便就丢失的道理?”

“结果还是丢失了,”很多儿时的画面闪现在脑海里,我不禁悲从中来,死了心一般地难受,“他不该扔下我自己走开,其他的我就不要说了。”

“你不让他走,他会走么?又要痛恨他不听你的了。他走得非常慢,期待着你能跟上去,也是对你不放心。实际上他们几个走得都很慢,想留给你一点想像的余地,正好也促成了你和我的重逢。至于其他的想法,你是指老张没有急于表态这件事吧?你觉得他可能站他们那一边吗?不可能,即使你错了,他也会跟着你错下去!最后就是他开枪射击的事了,你怪他听命于伍道祖而不是你,对吧?怎么不能想他是得到了你的默许才开枪的?你最擅长的换位思考呢?总之,你责怪老张也算是情有可源,说明你太在乎他;但你真的没有理由责怪其他人,别人没有义务完全听你的话,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