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光(番外)(1 / 2)

密林1938 暗夜中的摩西 16984 字 2021-12-20

篇一

我就要死了。他们有意识地在隐瞒我,也许出自善心,但那是不对的。我有权利知道一切我该知道的。医生告诉我,我的生命将在三个月后停止,我听后仅仅是有些惊讶而已。提前明白自己的死亡时间简直显得幽默,假如医生的预言值得信赖的话。然而,跟任何一件事一样,它造成的反面因素也是存在的,即打乱了原订的一切计划。我必须重新安排。

不能把如此宝贵的时间一秒一秒浪费在病床上!我果断地拔掉左手上的吊瓶针头。文静错愕地望着我,却一言未发。看来她知道我的意思,并且意欲默认。这几天她没施妆,显得非常憔悴。她常在病房的窗玻璃前沉思,至于想些什么,我不愿猜想去。以前我就说过,我赞同放弃无望的挣扎,现在我还会那样主张。照我的观点,应该尽可能地避免自欺欺人,所以我即便临死,也不愿谁举着“善意”的大旗惑弄我。其实,文静大可不必烦恼重重,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说我们又没有孩子。

我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实际上我没有丝毫笑的理由。这也难怪文静越发紧锁眉头。或者我的气色太差,配以笑容令人觉得恐怖。想到这点,我倒来气,连我也讨厌镜中的那张腊黄的脸呢!

“必须马上离开,”我说,“我受不了这地方的味道。”

“那------”她欲言又止。

我满不在乎地说:

“死也不能死这儿吧?”

“不!你------”

她的脸显得惊张之至。无望地挣扎!我笑着说:

“我不怕死,但得让我自己有所选择。不太痛就成。”

文静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这证明她不是坏女人。那就够了,我能拖累她吗?她抽泣着说:

“我们商量过了,不管怎样,先去------”

“不、不、不!”我打断她的话,“这件事得由我自己决定。三个月,够长了,所幸不是三天。无论如何,死亡都不算可悲的事,至少对我而言。”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因为想得太多的缘故,我早对生命产生过厌烦的情绪,但不能轻生,凡事要顺其自然。现在的结果难道不也是一种自然规律的产物?既不必悲伤,更毋须抱怨,那些无济于事。

按医生的推断,我的生命至多只能以小时计算了。可以确定,紧迫感能够加足一个人的勇气,提高办事效率。以前我是懦弱的,很少抱定自己的主张,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把优柔寡断称作情绪懒散。文静的话我极少反对,以至于后来她变得有点骄横。我请姐姐不必为此担忧,因为那是我愿意出现的状况,且早有预料。我从骨子里就没有喜欢过她和她的家人,应该对她有所补偿。生活可以是平凡的,但不能变作死水一潭。

至于我,心中盛着点儿梦想就能感觉到幸福了。死亡会毁灭梦想吗?也许;但必须是在毁灭了生命之后!

我没有了入院前的不适感觉,远离这充满消毒药水气息的地方是我最迫切的想法,暂且不用管出院后干什么。文静默默收拾了一下,却又烦恼地坐下。病房里还有几双好奇的眼睛,但谁也没有多嘴。文静环顾四周第二遍后,总算定下决心出去办手续了。那些眼光便都投向我。我并不欣赏他们,所以没有迎合那些兔死狐悲的目光。

我总想静静地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但这时不成,回忆也是需要安静的环境的,设若今夜------一个月以前,我喜欢在回忆中感受惆怅与哀痛;生活本就苦多乐少,人前的方舟只是个不愿给任何人制造不快的假乐天派。属于个人的时间与空间并存的机会绝不能算多,有时连忧伤的精力都所剩无几,生活只给人“累”的权利。现在,回顾是因为绝望,肉体已陷入绝望。

但这时不成。我自己得真正安静下来,首先是想好怎么渡过以后的三个月。有几件事我要付诸实施。多么可笑,那些一拖再拖的事我早就想去做了,却总以为缺少理由。而今天,死亡竟然成为一个小小的理由,不但允我以时间,更助我以勇气。我真蠢!瞻前顾后已令我得不偿失。我本可静心等待死亡,假如不存在那些所谓的心愿的话;以后我却得努力使自己在临死前保持安静的心态。

努力,也许最后的安静就会属于我。我希望那样。

有声音清晰地传入病房,听得出是对床女人的母亲和丈夫在门外争执。母亲的语气显得不胜其烦;丈夫坚持地恳请着,软弱得发虚。

“这如何是个了断!要么一下子去了,省得丢人又丢钱!”这是作母亲的话。作丈夫的回应说:“您低点儿声音,防着她听见。摊到了我头上,怎么办呢?尽力治疗呗,花钱止止心寒,免得外人说,以后我也心安理得。夫妻一场不容易。”做母亲的叹息道:“刚出了点头,怪她命短没福气------”

几双眼睛转向我对面。对面那双眼早已退缩到被子里去。

我有点悲伤,感觉自己正是被遗弃的群体之一分子。我们被遗弃,往往首先是从亲人开始。千真万确,亲情早就经不得严酷的考验了,不过是有的人善于掩饰、长于隐忍罢了。与美好失之交臂的又岂只是亲情?试问,哪一个时代的文明能有如此迅猛的发展?

如果“凡存在皆合理”,那么就不须归怨任何人,任何事。我明白这一点,故而便觉无从指责人家母亲的现实和丈夫的练达。对面的眼睛利用被子遮掩泪水,不可不谓明智之举。

文静转回了,依然不置一言。她情绪低回,面容憔悴,大有欲哭无泪之态。十分钟之后,我们走出了电梯,走进楼外的阳光中。蓝天、阳光、繁茂的花草树木果真是可以转移思想视线的,不但我消失了占据头脑的忧郁和悲哀,连文静的苍白的脸也泛上些悦色。她深深地呼吸,似要弥补几天以来在住院部所受的压抑之苦。多么光明的世界!三个月之后,我愿她更能深深地呼吸。三个月,在她必将是漫长而痛苦的。为此我深感歉意。我将尽量减少给她造成的不幸。

我留意了大厅里的日历,是十二月三号,农历十一月初八。那么,今晚该有月亮,半月。我回想起来,已经有十余年没有留意月光了。想及这点,我忽然悲从中来。碌碌人生,喧喧世界,竟令得极易取得的一点好感受都无暇领略,恣雎如斯,所为何来?早知今日,十年前我就要调转航向,去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了。长期以来,我都没有真正快乐地活过。我觉得疲倦,平凡日子里毫无情趣,连心往浪漫的念头都给蚀剥得无影无踪。大家都认为我天性开朗,实质并非如此,阳光下与人群应对令我身心俱疲。不久以后,我将告别厌烦,甚至从今天开始我就脱离了。谁都知道,大家很乐于容忍“濒死者”。恢复真性情在他们眼里至多只能算是耍耍小脾气,值得原谅七十个七次。误会也无所谓,只要结果相同就行了。

我深爱月光之夜。十余年弹指挥间,我居然一次也没有望月畅想,令人诧异。是日光与荧光的交替迷惑了我的视线吗?或是月光透不过钢铁水泥之城上空的眩晕之层?我远离了我深爱的,尽管我们相见不难。

是的,我们相见不难,难的是相见的勇气的增长。

文静打破沉默,讲述她办出院手续的经过。她讲得太细致,竟至模仿医生的话语腔调。她指责别人的粗暴态度,神情显得极为不屑。

“我说我们一定要转院,”她不无快意地说,“因为我们怀疑这里的医疗水准。”

“今天是冬月初八,天晴得很好,晚上可以看见月亮,”我说着,有些兴奋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再便无话。她可懂得老友重逢的喜悦?她必要克制心底的不满强迫自己谅解我的率性?忍?我忍受病痛的折磨,她忍受我的折磨,相互忍受生之折磨!人生果然尽在一个“忍”字?可那绝非我的初衷。我憎恶一切忍受,也不愿她忍受什么。若说人人难免生之苦累,我自无语可辨,只别说那叫“忍受”。

我深深地爱过两个人,一个是朋友子鹄,一个是恋人小林。我们的最美的故事似乎都演绎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是的,月光总能升高人的灵魂,我们的友爱比盛开在月光中的栀子花还更香甜,更纯洁。而今,那些往事仅能作成每晚入梦前的序曲,借以暂忘日间透顶无聊的公务员生活。工作本身虽无趣,却不算太无聊,倒是与工作息息相关的人事着实令人头痛心烦。想到从今以后可以远离那牢狱,我真感觉说不出的快乐。为什么一直不能——唉!我走错了方向,无谓耗费了生命中的好时光。后悔归后悔,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懦弱。我应该可以生活得更快乐一些的,是自己放弃了追求,选择了平庸,到头来才发现平庸的生活真正一文不值。这以前,我还一直认为它自有其可取之处呢!

十余年一晃而过,我不但再没见过他们两个,连有关他们的信息都不曾听得。他们象是生命中的春风,短暂地和我拥抱,尔后倏忽远离,不复再见。我高傲地与他们挥手作别,以为那不足珍惜。时光流转,我再没碰见更好的友谊和爱情,终于明白我是彻底错失了。我不会象爱他们一样去爱任何人了。

现在我最想见的就是子鹄和小林。我想当面对他们说出心底的话,听到子鹄爽朗的谅解的笑声,看见小林清秀柔和的面容。那样,我想我就可以满足地在安静中走向永恒了。

我希望我能长睡在月光中。

可我无从探知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位的下落。到晚上时,我还苦苦思索着。家里清冷得很,死亡气息浓重,是因为我的缘故。晚饭前,文静习惯性地开了电视,旋而又关了,可能觉着那里面的音乐不适宜悲哀的氛围。她的尴尬是多余的,我告诉她别当我是病人才好,倒像有意提醒我随时会死似的。我打开电视,里面一些人唱呀跳呀的,高兴死了。我看了会儿,实在猜不透他们乐的什么劲。文静突然哀哭起来,涕泪齐下。她叹息自己命苦,高官的儿子都没嫁,嫁给我倒落如此一下场。我死后,她该怎么办呀?我递给她手帕,说:

“什么怎么办?嫁人呗!反正多的是高官,管它半身不遂也好,小儿痴呆也好,饭票有保障最为关健。我要拖着病不死你才叫难办。别伤心了,权作为我坐几天牢,以后你就自由了,命不苦倒甜了。”

瞧我该脸红了,将死的人还不懂积口德,如此损人不利己。好在文静能以平常心对之,我们对彼此之间的语境早就习以为常了。话说不到一块儿,却能迅速了悟对方的意图,这归功于多年的磨合。文静是个自私且粗枝大叶的女人,遇事先为自己考虑,说起话来不管不顾,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然而,较之于外人,她对待我简直可以拿“温柔”一词形容。想想小林,我对文静毫无期望可言。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走到一起纯属巧合,也许带了些功利色彩。我想,只要死去的人有大的解脱感,于由此人而残缺的家庭而言是不必造势悲哀的。固然是该为话着的人想想,但先得尊重亡者的意愿。总不能强迫死人复活继续他所厌腻的生活吧?所以,我劝文静不要因为我的死亡而感伤,丢失了小米虾倒有机会去尝大龙虾,值得庆贺一翻才是。

开窗仰望天空,瓜月朗朗,明亮如昔。遗憾的是城市的楼窗下不宜当月遣怀。------我记得,我和子鹄一起聊天,月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颊上------我们在月色中偷摘果园的蜜桃------我们第一次喝酒喝醉了------小林扎个马尾辨,一笑两酒窝,眼睛象弯月------那个中秋节之夜,我和她亲嘴,差点儿越轨------往事总是美好的,可使人怅惘,我索性也不去想了。

我躺在文静身边。但愿她不以我为一具趋冷的尸体。她翻转身去,尽可能地离远我。她睡不着时,背着问我是否把坏消息告知我姐姐。我反对。我说,如果失去亲人是痛苦的事,那么痛苦一次已尽够;等我死了再通知我姐,并且一定不要忘了告诉她,我死得并不痛苦。我要每个人都别为我伤心,那会令我的灵魂难安的,如果真有灵魂的话。

我只想在梦中见到他们,并且延续我们友爱的故事。

篇二

在方舟的葬礼上,有二个人引起了死者妻子文静的注意。其中,那女的长得很美,身材高挑丰满,气质文雅殊众。乍见她时,文静呆了呆,不知道她是谁。及见她身边那个似曾相识的大个子男人,约略猜测他是方舟的远友,文静的疑惑方解去多半。这个人她似曾相识,却从未谋面,那么——文静想起一张彩色相片,方舟生前最珍视的东西之一,他把它锁在抽屉深处,每每取出凝视。那是方舟和他的朋友子鹄在月亮山的合影,相片的取景和效果都非常好。当年他们都二十出头,青春气息掠之可嗅,照比今日情形,不免令人阵阵潸然。方舟曾经对文静说过,子鹄是他以前最好的朋友,也必将是他此生唯一一个爱至心灵的朋友。他说这话时感情真挚,面容严肃,以至文静深信不疑。她问为什么她没见过子鹄。确实,文静以为子鹄已经死了,所以方舟才会因回忆子鹄而沉落忧郁。毕竟,方舟本性是开朗而积极的。“因为愚昧!”方舟说,“有些感情比任何东西都更可遇而不可求。可惜明白这点时已经太晚。同样因为愚昧,我放弃了弥补,企图选择遗忘。事实我永远无法遗忘,相反,它们历久弥新。”之后不久,也即前天夜中,方舟在沉默中死去。文静想到了,葬礼上这个大个子男人就是照片中那个笑得够灿烂的子鹄。

他的曾经眩目的青春亦已消退得差不多了,代之以未被磨砺到家的成熟。从外表看来,子鹄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衣着得体,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显得彬彬有礼。走在人群中,他是显目的,尤其身边还有那样一个美女相伴。文静看着走近的子鹄,从心底里竟然升起一股亲切感,同时又止不住流泪。她想告诉被丈夫视为生命中唯一爱至心灵的好朋友,此刻的她是多么地悲痛及无助。这不仅仅是以后该怎么办的问题。她爱丈夫,爱得如此之深,以至不能抑制地生发陪他一齐去天国的念头。想及照片上同样鲜活的两个朋友而今只剩了一个,并且自己在他眼中是个陌生人,文静愈觉哀恸。她垂下头剧烈地抽泣着。

子鹄并不象别的吊唁者一样对她说安慰的话,也没作自我介绍,而是挨着她坐下,盯着远处一个花环,如入无人之境地讲述起来: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十一年前夏天的一个月夜。那晚天气很热,夜空中有薄云,到处都是知了的叫声。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念书,因为快毕业了,学习很紧张,所以也不常见面。那次是我约他,我有话想跟他好好聊聊。我以为我们是那种亲密到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忘了自己对他隐瞒了好多------当然,见面时我就知道我错了,有些话不容易出口,特别当着自己喜欢的一个人。我害怕伤害他,绝不愿失去一个难得的朋友。我最厌恶的就是让我在两样感情中仅选其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喝着酒,谈话一直不能引入正题。那时发生了一些事,每个校园里都乱哄哄的,城市里人心惶惶。我们自然会谈及此事。方舟的观点是悲观的,而我比较激进,不能容忍他那么鄙夷嘲讽的语气——唉!回头想想,他那时竟是痛定思痛的反讽。他对语言的把握令我不能企及。可当时,我乘着酒劲和他闹了起来,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我将半杯酒泼到他脸上,骂他是犬儒主义者,沉船的帮凶。他吃惊地说,盲目的激情果然愚蠢之至,它使人以最快速度滑向粗俗和低级。我气急败坏地说,这句话在我们结交之初就该出口了,亏你忍了这么多年,真难为了。他接口说,如果一切表明他和一个粗蠢的人认真来往了一段绝不算短的日子,他将不会原谅自己,至少先给自己几记耳光。我立即甩过手去凶巴巴地给了他一耳光。他跳起来,双眼发红,抓住一只瓶子就朝我的脑袋抡过来。我还从没见他那么暴怒过。我没有躲,也来不及躲,受了他一瓶,头破了,然后我晕了。以后我们断了联系。其实没过多久我就想找他和解,可每次快要见到他时,我又觉得没意思见他。我想,或许他是真的瞧不起我;况且,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他讲明白。我是应该向他道歉的。”

“你从哪儿得的讯?”文静揩干眼泪问子鹄,“临了他一直记挂着你。我知道他是想见你一面的。”

子鹄说,帮忙联络的师震见到他时已是前天深夜。师震说明来意后,子鹄大为震惊。他意外的不是方舟对他的牵挂,而是方舟患病的遭遇。他立时谢了师震,并要了方舟的地址。电话号码没要,子鹄觉得见面前用电话联系显得草率和无礼。然而昨天上午他和妻子准备好了来探望方舟时,却接到师震的电话,说方舟在头天晚上自绝了。

“他不愿见到我们。我想是的,变化有时让人难以接受,”子鹄说,“失望往往紧随其后。我想,他也不愿意我再见到他,他同样不愿意我失望。我来是因为我不在乎他有什么样的变化。我想告诉他,他有一种东西即使被抛弃在垃圾山中也能因其自身的能量令万众起敬,那就是精神。”

“你该早来对他说这些话。一听到病情,他就绝望了。我救不了他,不知道怎么帮助他,只有一切听他的意思。他不治疗,我就知道是等死。只不妨这么快。”

“是啊,他太急了。人虽不免一死,但活着就不能放弃希望。我想不出他当时有多绝望,”子鹄沉痛已极地说,“他本性是平和的,遇事冷静,应该会积极配合治疗。是什么让他如此绝望!”

文静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感觉不是绝望的缘故。方舟对她说过,他不会死痛苦,反而会因为从此告别痛苦而大感平慰。那是不是因为方舟无力承受病痛之苦而拒绝走向最后的挣扎?这是大家都愿意接受的解释,不但充分,而且合情合理。连子鹄也这么想过,但他还不清楚这些年来方舟经历的生活,所以不能肯定这种解释是准确的。

与子鹄一起来的女人并没有过来和文静搭话,她久久凝视着方舟的遗像,像神情专注的画家在一幅精美的画作前细细分析。

她是谁?看来她也是认识方舟的,也是旧友?她的举止触怒了文静。文静以为她至少该过来表表同情心才对。这么陌生地站在遗像前,子鹄又不加说明,实在令人不尴不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