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一行人来到花果山水帘洞,远远便见一猴子正坐在高高的石台上径自喝着酒,正眼都不瞧上众人一眼。
杨戬微微一笑,只觉他甚是有趣,回头吩咐众人:“你们在洞口守着,我单独去会会他。”
哮天犬与梅山兄弟齐声应了。
杨戬便纵身上前。
孙悟空见来人一身黑鳞战甲,气宇轩昂间自带了七分威风凛凛,三分温文儒雅,心下一凛,口中却不屑道:“哪里来的小辈?难道不曾听说,你孙爷爷齐天大圣的威名?也敢来受死?”
杨戬却也不恼,只笑着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为何要大闹蟠桃会?”
孙悟空眼珠一转,嘻嘻而笑:“你过来、过来,让孙爷爷我来告诉你。”
杨戬淡笑着走上前,说时迟那时快,却见那猴子抄起手中金箍棒举头便打,杨戬倒是早有所料,当下怡然不惧提了三尖两刃刀接了孙悟空这一棒。
两人兵器相接,“铛铛”两下蓦地分开。
杨戬却已觉察出他的路子竟与自己有九成相似,不由淡笑道:“你也是元始天尊门下?你我师承一门。”
孙悟空嘻嘻笑道:“什么天?什么地?俺老孙不知道,你少跟俺老孙套近乎!快点儿让那玉帝老儿把位子让给俺老孙。”
杨戬笑意不减,只淡淡道:“没想到你的野心如此之大,连玉帝的位子都想夺。”
孙悟空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心下更惊,口中却笑道:“俺老孙自出道以来,从没遇到过对手,你究竟是哪方神圣啊?”
玉鼎真人这才堪堪赶到,与站在半空中观战的李靖父子站在了一处。
只听杨戬沉声应道:“姓杨名戬,家住灌江口。”
“灌江口?”孙悟空两眼一转,心下有了计较,哈哈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玉帝老儿的外甥啊,哎,俺老孙听说他有个妹妹思凡下界,找了一个姓杨的小白脸,生了三个孩子,那手拿斧头、劈开桃山的那个,就是你吧?”那语气之阴损,让在一旁守着的哮天犬忍不住要跳了起来。
杨戬面色微沉,孙悟空见状心道:还不生气?面上却越笑越大声,连声问道:“是不是你?哈哈哈哈……是不是你?哈哈哈哈哈……”
杨戬自然知道这猴子是为了激怒他,故作此言,当下也不理会,只静静地看着他。
玉鼎真人在一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年徒儿心结已解,性子也比从前沉稳。”
哪吒在一旁却皱眉道:“可这猴子嘴太损,谁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孙悟空笑了半天,见杨戬只沉了脸,却不动怒,念头一转,忽然想起曾听说的小道传闻来,便试探着问道:“哎,听说你后来找了个彪悍短命的老婆,是不是?”然后终于如愿见到杨戬握紧了三尖两刃刀,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暗自舒了口气,心道:就怕你不动怒!当下开怀大笑了起来。
玉鼎真人腿一软,哪吒在旁叹道:“完了完了,这回我二哥真生气了。”
李靖言简意赅道:“戳到二郎神的痛处了。”
玉鼎真人欲哭无泪:这死猴子,说什么不好,说徒儿媳妇彪悍就算了,居然说她短命?!……完了完了……他哭丧着脸在云头带了哭腔喊道:“徒儿,他只是只猴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却被李靖喝止了:“哎,哎,没完了啊?!”
这头孙悟空却愈发得意,大笑道:“哎,俺老孙记得,人们都管你叫二郎小圣。小圣啊小圣,老孙想骂你几句,你又跟俺老孙无冤无仇;俺老孙要是打你,又可惜了你这条小命,嘿嘿。”
守在洞口的众人都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却听那孙悟空继续道:“不如你乖乖地过来,给俺老孙磕三个响头,俺老孙就放你回去,好好守着你那短命的老婆,如何?”
哮天犬再也忍不住,咆哮着扑上前来:“撕烂你的猴嘴!”却被三尖两刃刀拦住,他红着眼看着杨戬咬牙道:“主人,杀了他!杀了他!”
杨戬淡淡道:“退下,收伏其余妖猴。”语气虽淡,却是不容置疑。
哮天犬只得退回洞口:“是,主人。”
杨戬唇角微勾,冷然道:“孙悟空,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想激怒我吗?很好,你做到了。希望你不要为你说过的话感到后悔,咱们手下见真章。”
孙悟空见他虽怒,却仍不失冷静,心下暗自佩服起来,倒真有了一丝后悔之意,后悔不该如此恶毒地诅咒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可话已说出口,却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大笑道:“二郎神,你说了那么多,还是这句最合俺老孙胃口,来吧!”说罢提棒便打。
杨戬迎上去与孙悟空斗在一处,从半空望下去,只见寒光金光齐闪,两人身形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
孙悟空越打越觉有些吃力,心知是方才的那丝后悔之意让自己占了下风,他虚晃了一棒,跳出战圈,变成一只云雀冲天飞起,便要逃走。
杨戬微微一笑,化为一只苍鹰,直扑云雀而来。
眼看云雀要被抓住,忽见他扑下云头,化作一尾鱼淬入水中。
杨戬赶到河边,寻不见孙悟空踪迹,心道这猴子定是下水去了,于是又化作一只鱼鹰,专候在水面上。忽见一条打花小鱼,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没有花鳞;似黑鱼,头顶无星;似鲂鱼,腮边无刺。心下有了计较,鱼鹰上前便啄。
只见那鱼唿的窜出水面,往山后一钻;杨戬现了真身,急急追上前去。
到了山崖下,便不见那猴子踪迹,却见崖边有座小庙,庙似普通,唯有旗杆竖在庙后。
杨戬微一沉吟,带了丝淡笑:这世上哪有旗杆竖在庙后的道理?他故意道:“妖猴变化哄我进去,那就待我捣烂窗户,再踹烂庙门罢!”
只见唿一声,那小庙化作一缕青烟不知去向了。
杨戬纵上云头,天眼一闪,探得那青烟的去向,他心下一惊:灌江口!当下提了三尖两刃刀急急追上前去。
话说那孙悟空落下云头,却见一宅门,上有“杨府”二字,转念一想:这是到了二郎神的家啊?他捂嘴偷笑着,然后一转身,化作了杨戬的模样,又将手中金箍棒一点,变成了三尖两刃刀。
待毫无破绽后,那孙悟空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将府门一推,径自入了府去。
刚进得府来,便见一绛衣女子带了忧色在庭院中缓缓踱着步。
那女子听得门响,抬眸看了过来。
只见她见到“杨戬”的那一刻,眉眼都舒展开来,一双秋水明眸忽似落了漫天繁星,闪着耀眼的光,女子柔声唤道:“二郎。”
孙悟空不由暗道:好水灵的人儿!想来便是那杨戬的老婆了。
这般想着,他不动声色地笑着迎了上来。
那女子待他走到近前,关切问道:“情况如何?”
孙悟空暗自好笑,生了戏弄之意,面上却不显,只故作玄虚道:“进屋,进屋我告诉你。”说罢便要伸手去揽她的肩。
却见那女子脸色微变,迅速退了好几步,一道寒光飞过,幸好他缩手缩得快,一支冰刃险险地贴了他的手掌钉入地面。
寸心沉了脸,作了防御的姿势,冷冷喝道:“阁下是谁?”
那“杨戬”嘻嘻而笑:“我?我当然是你夫君啦!怎么,连你夫君都不认识了吗?”
寸心微微一笑:“阁下变身术的确精妙,可既知二郎是我夫君,就该知道我断没有将自己夫君认错的道理。”
正说着,忽听空中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唤:“寸心!”然后一名轩昂的黑甲男子落下了云头。
孙悟空方才见到的璀璨光芒又重新出现在了那女子的眼中,甚至比方才更为明亮了几分。
杨戬只看了她:“你没事吧?”
寸心含笑着摇了摇头。
“杨戬”哈哈大笑,现了真身,只见他黄发顶冠,身穿锦布直缀,腰系虎皮裙;手拿一条儿金箍棒,足踏一双麂皮鞋;毛脸雷公脸,朔腮别土星,查耳额颅阔,獠牙向外生。
寸心恍然,不禁带了丝好笑的神色:原来这便是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了啊!
只听孙悟空大笑道:“想不到堂堂二郎小圣,竟是个情种!杨戬,你老婆可比那传闻厉害多了,上来就给了俺老孙一刀子,连俺老孙的变身术都瞒不过她。哈哈哈,俺老孙走喽!”说走就走,唿一声跃上了云头。
杨戬见寸心没事,放下心来,便要去追。寸心在他身后忍不住叮嘱道:“二郎,切莫伤了他的性命!”说话间,两人便去得远了。
玉鼎真人匆匆赶来,喘着气问道:“人……人呢?”
寸心忙扶了他回道:“刚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