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儿和石凌波都想不到他竟有这么大的定力,能够在得知女儿失踪后,还能有心情去唱戏。
当天晚上,戏班子表演的是西楼记,这是唱西楼戏班子最拿手的一段戏,刘苏儿和石凌波在台下随着一帮将军府的妇人看得如痴如醉,从中他们看出兰寂岭唱戏,并非和其他戏子的目的一样,并不是为了讨生活,而是真心喜欢这件事。
在台上的梅林隐,既不是梅林隐,也不是桃不寿,更非繁花宫的李如锦,而是一个真正的兰寂岭,就如同一个技精于戏台一生的戏子,而非叱咤江湖的豪雄,他唱的是女腔,身穿青衣,头戴凤冠,做女子打扮,人看起来果真如同一名女子,他演的是一名叫做穆素徽的青楼女子,讲的是她和书生于鹃倾心相恋,在于鹃经历牢狱之灾后,终于和他成为眷属的故事。
戏罢,这场戏博得满堂喝彩,唱完后,兰寂岭脱下戏服,洗去脸上的妆彩,换回平常的衣服,摇身一变,变成了江湖中人人尊敬的梅林隐。
他跟戏班子里的人作别后,就和刘苏儿以及石凌波两人携手离去,由他陪同,将军府中的人自然不会多问两人的身份。
出了将军府,刘苏儿问道:“梅前辈可知要去什么地方寻找?”
梅林隐说道:“知道,只是这夜已深,不利于骑马,咱们到城外去雇一架马车,在车上休息,明日到了张家口再换马而行。”
原来他毕竟还是关心自己的女儿的。
此时京城的城门已关,但自然难不倒三位轻功都是绝高的人,来到城外,刘苏儿去骡马行找了一架宽敞的马车,晚上赶路,刘苏儿多付了一倍的车钱,让他走快些。
三人上了马车,梅林隐吩咐了车夫几句,车夫就扬鞭向西行去。
坐在车厢中,三人开始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刘苏儿感到气氛有些尴尬,想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来。
倒是石凌波先问梅林隐:“当时你为何抛下我一走了之?我去找了郎中,郎中告诉我怀了身孕,我正想将此事告诉给你,可是回到客栈,却怎么都找不到你……”
梅林隐半天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如此了,难道你非要知道为何?”
石凌波点了点头,又想起车厢中一片漆黑,他看不到自己点头,可是梅林隐武功极高,怎能看不出她的动作?他说道:“当时你和各种男子来往,我想就算是我走了,你一样能过得很好,所以我便走了,只是我不知道你怀了身孕,若是知道,又怎能不管不顾?世事之阴差阳错,莫过如此,现在再来计较这些,岂非已经迟了?”
石凌波脑中轰然一震,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她看到梅林隐对自己不冷不热,便想找几个男人来演戏似的追求自己,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好,自己可真是弄巧成拙了,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做出的小手段,她原本以为梅林隐会心生嫉妒,或者就此对自己痴迷,可是自己所想的所做的,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而她因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二十年的痛苦。
一时间,石凌波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总之,她现在的脸色十分难看,幸而是在漆黑的车厢里,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梅林隐,怎么面对刘苏儿,怎么面对自己。
刘苏儿问道:“请问梅前辈,劫走梅嫽的是否欧阳涤心?”
梅林隐叹了口气说道:“八成是她,她是我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
刘苏儿又问道:“如果是她,会不会伤害梅嫽?”
梅林隐说道:“我也不知道,相隔二十年,人都会变的,更何况当时她对我恨意极深,我也没有把握。”
一句话,惹得刘苏儿和石凌波心都提了起来。
梅林隐接着说道:“不过梅嫽没有事的可能性最大,欧阳涤心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她对梅嫽下手,都是因为我,若是她想杀人,二十年前就能杀人了,不会等到现在,她是想让我认错,是我辜负了她。”
石凌波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将当年她故意灌醉梅林隐,骗得他的身子一事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她终于还是没说,她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后,会引出什么结果,万一梅嫽也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唯有一死而已。
三人谁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马车继续狂奔在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