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仁道:“刚才刘帮主说得不错,此事不能全怪朝廷,朱大侠所说,有人计算过,将东南方向的粮食都运到西北,那是不计官员的饷银,只怕就连皇帝的腰带都要勒紧一些,除此之外,大户人家,富商之流,也都要省着点吃用,将粮食节省出来送给西北赈灾,全天下的粮食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能吃得饱,是也不是?”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难道粮食不够?”
郑成仁道:“粮食够是够了,可是怎么可能做得到?”
朱重阳反问道:“为何做不到?若不是那些贪官污吏贪污了赈灾粮食,若不是有人从中克扣,若不是那些官府不办正事,这些粮食原本都可以运过去赈灾的。”
郑成仁道:“就算朝廷能够运筹得方,下面也全都执行到位,粮食还是不够,除非,天下粮食有结余之人都将结余拿出来赈灾才行,可是这行得通吗?有些人辛苦了几代,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忽然你让他们将结余的粮食拿出来,你凭什么?人家几代人饿着肚子,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产,凭什么要捐给穷人?”
朱重阳道:“难道不应该么?这些有钱人的粮食从何而来?还不都是从百姓辛苦劳作中来?他们难道想不到如果将种田的百姓都饿死了,天下闹得一片混乱,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么?”
郑成仁道:“你这是拿着事后的观点去说当时,已经是很不公平了,再说了,你凭什么认为他们都看这么远?人大都是自私自利的,否则世上就不会有种种不公平的体现了,你是大侠,你可以大公无私,但不能要求每个人的想法都要达到你的层次,还有,那些官员就算不贪污,不克扣,又凭什么要将自己的饷银拿出来?那些都是官家厘定发给他们的月饷,他们愿意拿出来那是他们境界高,不愿拿出来也不是什么罪过,咱们撇除道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责他们的,而要让皇帝勒紧腰带去救济百姓,那更加是笑话了。”
朱重阳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终究没说。
郑成仁查颜知意,他说道:“你肯定在想,他们不肯救济百姓,结果落到现在这个结局,也是报应是不是?朱大侠不妨想一想,别说在天灾之年,就算是在太平盛世,天下百姓全都富足的时候,难道世上就没有穷苦之人了?难道就没有乞丐了?就没有饿死之人?为何有钱人非要在灾祸之年才要主动捐助他们呢?太平盛世就不需要了?”
朱重阳想起丐帮这么多人,许多人也并非是在灾祸之年才加入丐帮的,就算是清平世道,不也到处都是乞丐么?当时为何没有让富人捐助穷人的想法呢?
郑成仁又倒了一杯酒,不过并没有喝,他接着说道:“再说了,富人捐助穷人应该捐助到什么地步呢?怎么捐?谁能保证捐助的公平?当年西北闹灾荒,饿死了多少人?后来赈灾之粮运过去的时候,又遭到不少灾民的洗劫,许多灾民连一粒赈灾粮食都没有见到,也有许多灾民抢到了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这些人可曾想过将他们的粮食拿出来捐助给那些饿死的同乡?就连他们都没有这种想法,而你却让东南富足人家去做这些事,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剩下的话他不说朱重阳也能猜出来,无非是痴人说梦之类的。
刘呈祥见郑成仁话说得激烈,居中缓和道:“世道就是如此,很多人都只顾眼下,看不到长远的将来,这种眼光不能强求每一个人都能达到的,就算他们有此眼光,汉人大好江山都会沦为狄夷之手,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江山谁属,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他们又何必吃着穷人的饭,操着皇帝的心?”
朱重阳苦笑了一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说得没错,自己以前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郑成仁道:“就算是现在,天下吃不饱饭的也大有人在,朱大侠也没想过将自己的结余拿出来一一去捐助吧?捐助到你朱大侠只能勉强果腹,只怕你也捐助不过来。”